安適終老，兩無遺憾

釋昭慧

臉書留言錄（之五五五）
107.5.19

　　師公自4月11日起，不太進食。有時不進晚餐，有時連午餐也不想吃。勉強配合著將稀飯含在口裡，也會靜靜吐出來，好在早餐大多能進食200cc上下，晚上也非常好眠。

　　湘雲與阿畫非常耐心，只要抱她起床如厠，就一定會讓她食用薑茶、酵素或開水，哪怕一兩口也好，這樣積少成多，想方設法讓她保持足夠的進水量與適當的排尿量。

　　湘雲每天用高能量的精華液，幫她作全身的舒緩按摩，好讓她從大片面積的皮膚管道，吸收些許養分，且能保持肌肉的彈性。她們又以舒緩的咖啡液灌腸法，讓她腸道潔淨而無廢物囤積的負擔。

　　白天，她們如常地推著輪椅，帶她出去曬曬暖陽，看看庭園茂盛的綠樹鮮花。貼心的貓咪小花，不忘在她跟前不斷打滾「娛親」。平日見小花打滾，師公總是笑得合不攏嘴，這些時日則一反常態，只是靜默地看著它打滾，淡淡地領納著小花的孝心。

　　當然，為了活化肌肉，帶動循環，每週兩次的泡腳護理，與每日半小時的搖搖機晃動下肢，也一如往常地進行。

　　由於如此悉心照護，師公雖因進食量少而逐漸消瘦，心臟跳動稍快，但是皮膚光滑，氣色良好，兩眼有神，眼神與表情都透出寧靜祥悅的心靈狀態。

　　她本就少言，這段日子更是出奇地寡語，偶而以一、兩字簡單回應我們，更多時候總保持著深度的寧靜。

　　湘雲問我，要不要送醫？我說，此時送醫，也只能打點滴或強制灌食，反而讓她受苦。人生在世，終有告別之期，若能這樣安適地逐漸終老，必將能讓師公與我們，兩無遺憾。

　　今日是週六，適逢宗教系單招口試之期，我白天在校，下午返回道場，與大姐陪她於傍晚用餐，喝茶。

　　事實上，我們平時不用晚餐，此時也只是吃幾口稀飯，配些湘雲精心烹煮的小菜。總之，吃飯不是目的，在一整天忙碌之後，藉著晚餐時光來陪伴老人家，才是我們的目的。這一點，師公自是了然於心，所以她雖然經常連一口稀飯都吞不下去，但總是以寧靜柔和的眼神，看著我們進食。

　　今晚，她勉強含著稀飯，最後還是緩緩吐出。我特別為她泡性廣法師供應的禪林有機茶（東方美人）。她勉強吞了兩口，就又停了下來。

　　我向師公簡要法談云：「您半生精進唸佛，果然如今承佛慈力，得以身無病苦，心不貪戀，意不顛倒，而且念念清明。這是好大的福報，您必將受到佛菩薩的眷顧！」

　　用餐喝茶已畢，湘雲抱她上床，大姐與我依慣例放著「南無觀世音菩薩」聖號，並且坐在臥床兩側，隨其旋律朗聲唱唸菩薩聖號。師公平時會在我們的佛號聲中安然沉睡，但今晚我與大姐輕執其手唸佛之時，她卻沒有入睡，只是微笑頜首，時而看看大姐，時而看看我。

　　很難解釋那種感覺：彼此都沒有哀戚，沒有不捨，只有在心靈交流中，對彼此深深的疼惜與祝福。

　　湘雲在一旁說：「好幸福，好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