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肅然起敬的大師風範

釋昭慧

臉書留言錄（之三一四）

 

　　今天接到Peter Singer教授來函。為了本月下旬即將進行的哲學與宗教對話（合撰新書），他告訴我：他已看完了我所致贈的拙著Buddhist Normative Ethics，以及與古倫神父合寫的《你信什麼？》（德文版），並從網路上蒐尋到Karma Lekshe Tsomo（美國聖地牙哥大學教授）所撰"Socially Engaged Buddhist Nuns"，對我的工作有了更廣闊的背景了解。

　　因此他期待即將展開的新書對話，可以不拘形式，談論一切可能的議題。他說：

This has led me to amplify the outline we discussed some months ago. As we then agreed, I don’t want to limit what we talk about – I think we should let the dialogue flow freely, going in whatever direction seems good to us at the time.

（這讓我擴增了我們在幾個月前討論的大綱（指與他兩人合著哲學與佛學對話新書的討論大綱）。我並不想限制我們所談論的內容——我認為我們應該讓對話自由地流動，在任何看來對我們而言良好的方向）。

 

　　他並且幽默地說：

But I do not want to come back to Australia and then think “Oh, we should have discussed this (whatever it is) but I forgot to raise that question.”

（但是，我不想等到回到澳洲時想起：哦，我們應該要討論這個（不管它是什麼），但我忘了提出這一個問題。）

 

　　於是他擬了一份長達七頁（A4）的討論備忘，逐條敘明可供討論的相關議題，並且客氣地說：

So please have a look at what is attached, and of course, if there is something you prefer not to discuss, let me know. If there are topics I have omitted that you would like to discuss, you can either tell me before I leave for Taiwan, or when our dialogue begins.

（因此，請看看附檔（按：指Singer教授所擬的，長達七頁的對話議題）。當然，如果妳不希望討論其中的一些內容，請讓我知道。如果我忽略掉了妳想討論的話題，你也可以在我出發到台灣前，或是當我們的對話開始時告訴我。）

 

　　我於是覆函云：

非常感謝您於行前提供這份資料。您所提出的這些問題與見解，我感覺非常精采！腦力激盪的對話是很有張力的，我沒有任何避諱的內容，願意謙卑地就我所體會的佛法，據實談談我的看法，也非常期待聆聽您的主張，與您證成這些主張的精采推論。您為了證成「動物解放」，所作的綿密推論，讓我拍案叫絕且深刻難忘。

還有，我也非常贊同，彼此進行不拘形式的談話，我相信這樣會讓對話進行得更豐富，更有意義！

 

　　然而，坦白說，當我看完這整整七頁，Singer教授字字親撰的談話備忘錄時，竟然想不起來，到底還有什麼議題，是Singer教授所忽略掉，而我所想要討論的。他所提到的話題，包含我在書中所提及的許多生命倫理（含動物倫理）觀點，他並精準地抓住要害來詢問我：面對現實環境中的價值衝突與利害衝突時，從佛法應有什麼樣的判準。

　　一位蜚聲國際的哲學家，對於一介後學晚輩，竟然在彼此對話之前，作那麼周詳的準備！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竟然如此熟悉我的佛法理念與社運實踐內容（他列出的犖犖大者，有佛門性別平權運動、動保運動、反核運動、聲援同婚等等），甚至還就我在著作中所提到的觀點與行動（例如：我曾婉拒政治職位，並說這是來自政教分立的想法，但我所從事的又是高度政治性的社會運動），來作進一步的詢問。

　　這真是令人肅然起敬的「大師風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