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誓雙月刊

徐梵澄先生生平與學思概述

孫波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儒教研究室研究員)

一、徐梵澄的學術貢獻

        徐梵澄先生(1909.10-2000.3),精神哲學家,翻譯家。其實,他不僅是一個學者,而且還是一位詩人,文學家,書畫家,藝術鑒賞與評論家;他不僅通曉國學各脈,而且對中、西、印三大文化圈之哲學、宗教、文學、藝術等領域,都有深湛的研究。我們可以這樣說,在傳統的意義上,他是一個純粹的士子;在現代的意義上,他又是一位有著良好修養和深厚學養的全才型的人文知識份子。

        1984年,由他翻譯的印度古今韋檀多學之經典《五十奧義書》和《神聖人生論》出版。時有學人稱梵澄「契接玄奘」,說他以一人之力「又重新架起了中印文化交流的橋梁」。2006年,16卷《徐梵澄文集》出版,又有學者認為他是「鳩摩羅什遙追」。理由是,就翻譯規模而言,玄奘的貢獻當然大於鳩摩羅什,但是,就精神譜系而言,鳩摩羅什著力所傳的般若系經典,與中國傳統發生了真正富有成果的對話與融合。我在這裏想發揮的想法是:若從知識性的譯事工作上來講,前一說法是正確的;精神性的建設工作上來看,後一說法亦也不錯。

        上一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五十奧義書》擬再版,時有編輯寫了一篇「前言」,說此書是「東方文化的瑰寶」。梵澄先生看後說「我一貫反對將文化分成東方的、西方的,都是世界的,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奧義書》是世界文化的瑰寶。」並提筆將這話改為「凡世界各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不必再分國內、國外,東方、西方,都應加以借鑒、吸收,為我所用。」其實,他於1952年,在《薄伽梵歌》序中就指出:近代以來,中國人放眼世界,多眺望西方,乃瞠乎歐西後塵。而中印之學術參證,文化交流,亦為中國走向世界的重要路途。1973年,他在《玄理參同》序言中說:「世界五大文明系統,今餘其三,三者各自有深厚的精神哲學。……它立于各個文明系統之極頂。其盛、衰、起、伏,實與各國家、民族之盛、衰、起、伏息息相關。」因為,「學術生命實與民族生命同其盛衰,互為因果」。徐先生的深意在於,通過對中國及世界文化的比勘、創通,構建「心同」「理同」的人類平等對話的思想學術形態,即精神哲學。于此,我們完全可以說他是一個在康德意義上的「世界公民」。

        徐先生的學術貢獻大致有四個方面:

        1、受魯迅之囑有規模的翻譯尼采。包括《朝霞》、《快樂的知識》、《蘇魯支語錄》、《尼采自傳》和《人間的、太人間的》節譯。

        2、系統地翻譯古今韋檀多學一系經典。古典有:《薄伽梵歌》、《迦裏大薩》、《五十奧義書》等;今典有:《神聖人生論》、《薄伽梵歌論》、《社會進化論》、《瑜伽論》、《母親的話》等。此外,佛學翻譯有:《安慧<三十唯識>疏釋》(1947)、《因明蠡勺論》(1952)、《攝真言義釋》(晚年)等。

        3、以英文著述中國傳統菁華介紹於西方和世界。有:《小學菁華》(1976)、《孔學古微》(1963)、《周子通書》(1978)、《肇論》(1987)、《唯識菁華》(1990)、《易大傳——新儒家入門》(1995)。

        4、以精神哲學的進路重新闡釋中國古典如《老子臆解》;並以圖確立吾華精神哲學,如《陸王學述》。

 二、徐梵澄生平事略

        徐梵澄,原名琥,譜名詩荃,字季海,1909年10月26日出生於湖南長沙。

        長沙東鄉徐氏大族,世業農,族中多讀書人,多工書法。顧於清末仕宦皆不甚顯達。

        澄父除料理耕讀外,在長沙經營絲綢業,又與人合夥在上海開「中美一」湘繡館。此外,在家鄉辦「樂群小學」,「仁濟」中醫院,女子刺繡班,以扶助貧困之戚族。

        澄父教子甚嚴,家中延請名師啟蒙,其塾師乃近代大學者王闓運(號湘綺)之高足,宗師漢魏六朝古文。並因家傳,習書、畫、篆刻。之後,他被送入新式小學,再後,又入教會辦的雅禮中學。澄父獨鍾于醫學,又讓季子考入湘雅醫學院。但此時的梵澄,已謀自立,值北伐戰爭高潮,他棄醫從文,考入武漢中山大學歷史系。國共合作失敗以後,他又離開武漢考入復旦大學西洋文學系。

        1928年5月15日,魯迅到江灣的實驗中學作講演,題目是《老而不死論》。久慕魯迅的梵澄聞訊趕到,終於一睹先生之風采。據陳望道回憶:「當時魯迅先生的演講極有聲勢,每當講到得意處,他仰天大笑,聽講的人也都跟著大笑。」演講結束,梵澄當日整理好筆記,寄出。第二天,魯迅在日記上寫下:「晚得徐詩荃信」。1928年6月22日,受魯迅之邀,梵澄登門拜訪。7月13日,梵澄把自己對復旦大學的感想,寫成文章《談談復旦大學》,化名馮珧並投給魯迅,魯迅登之于自己主編的《語絲》。因梵澄例數了學校管理之種種陰暗面,引發了當局的不滿,故爾魯迅受到了一些誣衊性的攻擊。但魯迅不以為意,每天仍工作不休。然而梵澄卻難以安身了,有人挖空心思地找碴,他本人又無變通手段,唯一的出路,走為上計,出國留學去。1929年8月20日,《魯迅日記》載:「下午詩荃赴德來別」。

        梵澄在德國,先就讀于柏林大學,後研習於海德堡大學,專攻藝術史,並兼習版畫技藝。此期間,他為魯迅搜求歐西版畫。1930至1931年,他把自刻版畫《魯迅像》、《高爾基像》、《霧與熱》、《罐梨》、《聖誕老人》、《風景》共六枚寄給魯迅。因創作時間在前,故有人稱徐為「中國現代新興版畫第一人」。在那裏,他又結識了馮至、朱偰、陳康、蔣復璁、滕固、梁宗岱、朱自清、姚從吾、賀麟諸友,時有聚首,多有唱酬。

       這時候的梵澄用了很多的時間鑽到圖書館去學梵文、讀佛經。見1931年五月末寫與魯迅四言詩,尾句有:「曰惟後死,我無令人,長慚高標,永傍沙門。」當時國內正值動亂之際,硝煙延及長沙,切斷了梵澄的經濟來源,「寥落一身,瀕於九死」的處境,使他憤慨,寫信與魯迅表示:「”入世”則當革命,雖摩頂放踵,捐生喋血,利天下而為之,否則,不如”出家”」。魯迅告訴他:「……捐生喋血,固亦大地之塊,足使沈滯的人間,活躍一下,但使旁觀者于悒,卻是大缺點。……我常勸青年人要稍自足春華,蓋此也。」梵澄說:「這是在人生旅程的歧路處對我的一個重要指點」。正如范仲淹警之于張載:「儒者自有名教可樂,何事於兵?」從此,梵澄堅定目標,腳踏實地地走上了一條平淡沖和、潛心問學的致思之路。

        梵澄說他年輕時有點像廣東話所謂的「大鄉里」,是一個只知道並好誇說自己家鄉的傖人,不知天下之大:「我說我們湖南的山水,如瀟湘八景之類,真是好哪!是自古有名。而紹興……沒什麼吧!」魯迅說:「唉!你莫說,到底是‘山陰道上,應接不暇’了,也有些好風景!」其實魯迅對湖南人頗有好感,總說湖南人愛吃辣椒,脾氣躁。又甚誇「浙東學派」,說浙東多山,民性有山嶽氣,與湖南山嶽地帶之民氣相同。對於梵澄的詩作,魯迅頗有評價:

        兄詩甚佳,比前有進,想是學漢魏,於淵明卻不像。不佞所好,則卑卑在李唐。……必再閱曆四十年,慢慢喝下酒去而不吃辣椒,庶幾於淵明有些像了……

         梵澄與魯迅的交往,最重要的「事件」便是對德哲尼采的翻譯。梵澄之譯,先從《尼采自傳》入手,1933年7月14日,魯迅得稿,非常高興,他推薦給良友公司的趙家璧,並介紹譯者,說梵澄既有舊學功底,又明通德文。可是當時梵澄「行蹤甚秘」,不便聯繫,於是魯迅包攬了校對和提供尼采像等工作。1935年5月上旬,第一本由德文譯出的尼采專著出版。許廣平曾借用魯迅的話說:「他(梵澄)天賦極高,舊學甚博,能作古詩、短評、能翻譯,欽慕尼采,頗效其風度。」並說他當時是一位向上而純潔的青年,所以深得魯迅的賞識,認是可造之材,所以「不惜辛勤設法,並非特有其私」。

        1938年「八一三」戰事,上海淪陷。梵澄回到故鄉。其前政府為阻日寇,自焚長沙,梵澄之老屋豐裕堂也成為一片灰燼。尤為痛心的是,魯迅給梵澄的四、五十封信,連同好友馮至存放的書籍,及家中所有的藏書和字畫,全部化為烏有。梵澄隨母親到了鄉下,除了助母料理家事外,還教侄輩讀書、下棋,獨處時,背誦一部法文字典。1939年,國立藝專由湖南沅陵遷至雲南晉甯,他應校長——留德好友滕固之邀,前去就職,教授西洋美術史。後學校遷回重慶,隨滕固離校,並受蔣復璁之邀,入中央圖書館任編纂,掌《圖書月刊》,並兼任中央大學教授。1944年3月,隨好友朱偰(時任國民政府財政部專賣事業司司長)之邀,視察黔、桂,中途因不慎跌傷手臂,養傷數月,後至昆明馮至處,1945年1月返回重慶,遂不再就職,逞報告於教育部,要求赴印參加文化交流。其間蔣複驄為他兩次薦職,都被他謝絕,並言「非簡職不就」。同年8月1日,報告批復。11月乘軍用飛機赴印,時有郭沫若、鄭振鐸機場相送,揮手間笑囑:「要取真經回來!」

         梵澄就教于印度泰戈爾大學,嘗講歐陽竟無唯識學思想。1947年,他參以魏、陳、唐三譯本,從梵文譯出《安慧〈三十唯識〉疏釋》;1949年,他又編輯了一本漢梵字典,名曰:天竺字原(佚失)。1949年,國民政府撤走臺灣,海峽兩岸遂成對峙之局。國際大學的中國學者紛紛離開印度,此時的梵澄月薪從三百盧比一下降至五十盧比,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加之他同情印度的獨立運動,所以頗遭排擠和冷遇。幸有朋友幫忙,才苦苦捱過。1950年,他決定離開大學,前往名城貝那尼斯重修梵文,因為他覺得以前的學習不太對路,必須用印度人的土辦法學習一遍。他後來回憶,說:「學得苦呀!每日半天,死記硬背,跟小時候讀經書一樣,靠熟讀,背誦,然後再理解。這樣一年下來,我才運用自如。」其間他著手翻譯婆羅門教——印度教之「聖經」,《薄伽梵歌》。因學研甚勤又生計多艱,故稿之譯成,遂大病一場,時有「抵死孤呻彌海角,填膺靈氣拂雲端」之詩句,又有「蓋揮汗磨血幾死而後得之者也」之慨歎。

        1951年,梵澄前往南印度之琫地舍裏的室利阿羅頻多學院。對於阿羅頻多的「超心思」哲學,梵澄心儀已久,惜乎阿羅頻多已於頭年(1950)去世。阿氏為印度傳統思想韋檀多學之集大成者,他采挹全部印度古代學術,去其糟粕,取其菁華,重新熔冶,自鑄偉詞,煌煌乎成其「大全瑜伽」之學。他極力倡導《薄伽梵歌》行業瑜伽之精神,一掃悲觀主義之千年的籠罩,把印度民族的精神企向轉引到一正極的光明的軌道之上。故阿氏思想,實為其民族未來光大復興的旗幟,從而受到該民族人民的崇敬和熱愛,同時也贏得了世界各國有識之士的欽慕和仰重。

        到了室利阿羅頻多學院,接待他的是另一位精神導師,法國院母密那氏(MIRA)(1878-1973)。密那氏出生于一貴族家庭,其兄為阿爾及利亞總督。院母自小即傾向精神哲學,凡希臘、埃及以至近東的玄秘學術,皆所留心,遊歷所至,總是訪問當地玄秘學界著名人物。一度想訪中國,正值北洋軍閥執政,社會動亂,未果其行。往日本時,途經琫地舍裏,遇阿羅頻多,兩人論學甚契。之後返回巴黎,變賣房產,具備款項,乘輪赴印,於1914年3月29日登岸,從此開啟了六十年的偉大的精神事業。阿羅頻多說:「這阿施藍(修院)是她一手所創辦的。不是旁人給他的,也沒有人能從她手裏奪去。」她把阿羅頻多的著作翻譯成法文,並自著《母親的話》若干集,甘地讀之嘗言:此乃滴滴甘露也。她一手把一規模不大的「阿施藍」,建設成為一世人矚目的「阿羅新城」。

        當時印度人對梵澄多有排擠,因為入院的人要獻出自己的一切,而梵澄一無所有,無可奉獻。他們就覺得這麼一位中國人是來佔便宜的,故意問梵澄打算做什麼?梵澄說:翻譯《神聖人生論》,於是他們無話可說了。但是翻了有什麼用?誰給出版?母親當即決定從香港購中文鉛字,並把修院最好的一幢象宮殿一樣的房子撥給梵澄,共十幾間,一半做排字間,一半供藏書寫作並宿用。她又從香港以高薪聘來技術嫺熟的工友,為梵澄服務。母親從未忘記梵澄的生日,也未忘記他抽煙的嗜好,每月多給他二十盧比購買煙草,這是學院的特例。母親還知道他擅長書法與丹青,派人送來自己珍藏的上好的紙、墨、筆、硯,都是極品。梵澄說:「母親待我太好了。我如常發奮地教學,譯著,把印度的精神哲學經典介紹給中國,也把中國的經典介紹給世界。」

        1957年,學院出版他譯出的《薄伽梵歌》等。這幾本書由先生好友曉雲法師帶到香港,贈給唐君毅先生,唐先生回信雲:「二十年前友人楊陰謂兄即為弟道及先生,並為介尊譯尼采之書。比來港後又由遊雲山(曉雲)居士處知渠與先生共在阿羅頻多修道院共學修道之情況。久慕高風,惟惜無緣晤教為憾耳!……日來匆匆,惟拜讀尊譯《薄伽梵歌》譯序一篇。先生平章華梵之言,一去古今封蔀之執,感佩何似!弟在其年亦嘗有志於道,唯皆在世間知解範圍中逞臆揣測,舊習殊難自拔。視先生之棲神玄遠,又不禁之愧悚。」

        至六十年代,梵澄又啟動了一項大的計劃,即向彼國和西方介紹我國之傳統學術。欲知中國,先識漢字,梵澄動手編輯了也許是中國第一部之漢英字典,名曰:小學菁華。梵澄所制字典,頗有趣味,非常方便于外國友人閱讀與書寫。一個漢字,給出三種字體:仿宋、篆字、小楷;然後是舊式中文拼音;英文對應字;下一行,給出篆字不同的寫法,比如「子」字,就有七種之多。篆字與小楷,皆出於梵澄手筆。大約是先臨摹下字型,然後用刀再刻之於木板,乃第一道工序。他本是書家,在德國又習版畫,這活計可謂得心應手。在那鮮活的字裏行間,躍躍跳動著他那顆赤子之心和文化擔待之使命感。他這樣說道:

        在中國,人們閱讀兩千年前的書籍與閱讀今天的書籍是一樣的。而在歐洲,……必須求助於希臘文和拉丁文,……為了獲取中世紀的知識,人們必須借助於古代的和中世紀的英語,或高地或低地的德語,除了現代英語和新高地德語之外,所有這些語言都必須專門學習。

        根據過去的發展來判斷,基於一種文字之形體的語言,延續的時間更為長久。一個不斷向前行駛的舟楫所傳送的牢靠的知識——無論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可以是人類的最偉大的保護者。我這麼說的意思是:我們要贏回我們晝夜流逝的朋友——時間。

      之後,梵澄又用英文寫出了《孔學古微》、《周子通書》、《肇論》、《唯識菁華》(後二書回國以後出版)。他要讓西方人分別瞭解:第一,中國文化的源頭活水;第二,新儒家的重新創生;第三,佛教如何通過道家思想植根於中土;第四,由玄奘取回的經典是怎樣被更加豐富與完善的。

        1973年,徐先生譯釋的《玄理參同》出版。在與古希臘、古印度思想菁華進行比勘之後,對中國文化作出了檢討:

          1.古之「禮」,在孔子以前,以近代眼光看,雙包宗教與哲學。許多儀文,至今只合在宗教中攝。

          2.子思出而儒學有獨立之哲學傾向。曾子之儒學傳,下至孟子,儒家哲學卓然確立。而宗教精神亦猶未失。于荀子見一別枝而終場。

          3.墨子之宗教精神偏勝。而宗教儀法大被其非難。

          4.惠子、公龍子等皆純思辨哲學,與希臘哲學——智論師或遊士派同。

          5.老莊出而清談起,哲理勝,宗教精神衰。

          6.佛法入,雖本原非宗教亦非哲學(如晚近歐陽大師辨之甚明),而二者之精神並存。

          7. 道教興,齋醮盛,天書起,而其哲學衰。

          8. 禪宗盛而宗教與哲學雙泯。

          9. 陸、王出而二者之精神合。朱子亦然。宋、明理學俱有恢復古「禮」之傾向。

          10. 近代中國無似古西洋之哲學,亦無似今印度之宗教。無其利亦無其害。

          11. 目前為俱收並蓄時代,一皆取之域外。

          12. 將來似可望「精神道」之大發揚,二者雙超。

         印度羈留,三十三年;對於自己的工作,他有這樣的概歎:

         緣當年入道之始,志切求真,未計身家,情同出世。桑三宿而無戀,瓢一累而猶多。遂以半生精力,盡萃於斯。

         徐先生于1978年底取道香港回國,1979年初定居北京,入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可謂「落葉歸根」了。1992、1993年,他的兩位老朋友賀麟和馮至先生先後辭世。2000年3月6日9時30分,徐先生因患肺炎病逝於協和醫院。在晚年,他嘗想以文言文對翻《聖經》、《古蘭經》,未行;曾計劃關注與研究湘學,未果;著手翻譯梵文之《佛教密乘研究——攝真言義釋》,未竟。


三、徐梵澄的治學成就與核心思想

        徐梵澄先生所治為精神哲學。所謂精神哲學,是關於「心靈」與「性靈」的學問,主旨在於變化氣質,並終期轉化社會與人生。徐先生在《玄理參同》的序言中說:「通常說精神哲學,總是與物質科學對舉;但從純粹精神哲學立場說,不是精神與物質二元;而是精神將物質包舉,以成其一元之多元。主旨是探討宇宙和人生的真理,搜求至一切知識和學術的根源,其主體甚且超出思智以上。」精神哲學屬於內學,內學首重證悟。悟入精神真理的某一方面,往往為思智、語文所不及。這真理原是由內中修為省悟而得,可以說凡人自知或不自知,皆多多少少生活於此真理中,而人人皆稟賦有此靈、此心、此性、此情、此體、此氣,中西古今不異。

        「精神」二字,在韋檀多學的表述中,稱之為「宇宙知覺性」,或曰之為「力」。此「力」指「生命氣息」或「生命力」,非屬物理或物質能力,為一純粹能力,為因,不為果。此「知覺性」或「力」,徹上徹下充滿宇宙,或充滿七層境界;七條原則,七道水流,即物質、生命、心思、超心思和真、智、樂。前者動性大梵和後者靜性大梵。即體即用,動靜往復,乃成「知覺性」或「力」之運動,成「精神」。

        我國古人先講到「神」,孟子說:「聖而不可知之謂神」。然此「神」是動詞,不是名詞。蘇軾曾討論這個問題,結論為「精出為動,神守為靜,動靜即精神」。此正與韋檀學合。我國古人講「氣數」,舍「數」不談。「氣」,英人白尼斯(Banes)譯之為「力」,徐先生說這種譯法最為妥當。「生命力」凡物皆有,只是表現方式或程度不同。而在人,生命之外,還有思想,即思維心,還有情感,即情感心或情命體。但在內心深處,還有一核心,我們稱之為心靈或性靈。是這些,哲學上乃統稱之曰:「精神」。這一核心,孔亦稱之為「仁」,譬之果殼中仁,有如千丈大樹,其發端初生,只是一細微的種子。

        對於「精神」的理解,希臘古哲赫拉克立特和近世的黑格爾與尼采與我們最相近。阿羅頻多指出:在西方,知覺性的調和傾向,為分析的和分別的傾向所代替,如希臘哲學後來的智識性特點,「嚴格合乎邏輯,愛好固定性和體系,勢欲成一種思想的幾何學。」這些特點,「決定了後代歐洲思想的整個性格和原野。」但也有特出者,比如黑格爾講的精神哲學,與阿羅頻多不異,即皆是「精神表現的發展過程」。說到「辨證法」,也是玄學的方法。他用的「主體」、「客體」、「絕對」,皆是精神或精神運動。有些表述甚至更為東方人所熟悉:「歷史是精神從不自由狀態發展到自由狀態,從較低自由發展到較高自由。」(阿羅頻多說,人類應從低等自性提升到高等自性)精神所保存下來的東西,是長期教養的結果,「這裏不能進行製作,這是一種隱密的感染作用,它滲入有精神的人們心中,這是一種吹到他們之中的氣息,這種氣息使他們熱情奮發,而無需他們認識到事情是怎樣對他們發生的。」「氣息」,便是知覺性,是力。

         欲要瞭解印度之精神主脈韋檀多學,我們就需要通過阿羅頻多的思想平台。他的四論,即《神聖人生論》、《薄伽梵歌論》、《瑜伽論》和《社會進化論》,我們可以把阿羅頻多思想,或說這一綜哲學比喻為一座山峰,以上四論,只是入路不同,依次可為:宇宙觀(世界觀),人生觀,修為觀和歷史觀。因為同攀一座山峰,又為曲折而行,故時見路徑交?,階梯合分,似有?轆旋轉,往返不已狀。但其中大有深意在焉,其旨,「超心思」,其歸「人生轉化」。

 
四、徐梵澄學思之當代意義

        1、獨挹印度一系韋檀多學入吾華學林。此一系學說又可稱韋檀多藏,正可與儒家典籍、佛經、道藏比美、並立。此舉不僅為填補空白之功,而且大大美富了我國之學術思想園地。更有進者,為中國走向世界提供了有別於西方的另外一維路途。
   
        2、魯迅提出「立人」、「改造國民性的理想」,只是一個方向,一個依約的輪廓。梵澄一生致力於這一理想的理論化和系統化,應該說,這一建構已初具規模。在這一過程中,他把魯迅對傳統文化之糟粕批判的鋒芒,折射為對其菁華弘揚的光耀。我們說,傳統有時在歷史急促的腳步中會被打斷,梵澄所做的工作,就是接續傳統,使民族生命有依,社會發展有源。

        3、精神哲學倡導個人原則。於我國,個人原則無論在古代、在今代之人們的理解中,偏於消極義。在古代,它為宗法制度所抑制;在今代,它為集體主義所遮蔽。我們正在進行現代化建設,若人人的精神力量仍在自我或他律束縛之中,那麼,歷史難說有實質性的進步,或者說,「有若干進步,亦有若干退步」,結果只是一個停滯的平衡。阿羅頻多期待人類有一個主觀主義時代的到來,梵澄為我們中國人做好了迎接這一前景的學理準備。就近處著眼,時下正熱談中印邦交,我們中華民族可以自豪地說,兩民族之交往,尤其是心理的契接或性靈的相通,我們自有其主動性,優先權,為什麼?因為我們有徐梵澄先生。
 

 

 

 

教師簡介

tutorial deface deface poc bug bounty tools bug bounty writeup cara instal ezxss aplikasi mod kumpulan deface parkerzanta extension bug bounty cara lapor bug spotify mod install tools ffuf bounty writeup indonesia etika bug hunting tools bug bounty

 

電 話:886-3-4987325

傳 真:886-3-4986123

意 見 信 箱:[email protected]

地址:328010 桃園市觀音區新富路一段622巷28號

  站內搜尋

facebook

youtube

© 2022佛教弘誓學院 版權所有
網站導覽

 
 
 
 

 

 

 

 

學團簡介

宗旨沿革

弘誓文教基金會

弘誓菩薩學團

佛教弘誓學院

法界出版社

建院緣起

 

人物特寫

臉書留言錄

先讀為快

著作一覽

人物特寫

人間佛教禪法

近期禪修訊息

著作一覽

東方宗教養生學

學院導師:印順長老

精神導師:昭慧法師

精神導師:性廣法師

現任院長:圓貌法師

各科教師簡歷

我要捐款

 

 

招生入學

選課

每月出席

學院章程

 

 

 

 

影音專區

圖像集錦

法音宣流

東方宗教養生學

 

各期學報

 

訂閱電子報

本期電子報

歷屆電子報

 

 

出版新訊

價格

出版品介紹

電子書下載

線上購買

         

學術活動

 

 

 

 

歷屆校友榜單

與我們聯絡

會務公告

活動訊息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金剛波羅蜜多心經

觀世音菩薩普門品

 

臺灣佛教研究中心

關懷生命協會

應用倫理研究中心

高雄推廣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