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身份決定兩個視角--民族性和現代化

劉成有（中央民族大學宗教學系副主任）

　　鑒於印順法師在當代佛教中的重要地位，相信《印順法師佛學著作全集》的出版，對於研究當代佛教、研究中國文化、研究當代中國的現代化進程，都具有非凡的意義。

由於一個比較特殊的因緣，我負責撰寫了印順法師的傳記，在撰寫的過程中，我注意到他有兩個身份是不容忽視的：一個是「中國」的出家人身份，一個是「當代」的出家人身份。這兩個身份決定了他扮演的角色，或者說是看問題的視角，亦即，「民族性」的視角和「現代化」的視角。

印順法師在接受佛教思想之前，其思想有很大的變化。他早期學醫，後來學過道家、道教和儒家的東西，再後來又受到基督教的薰陶，最後才真正轉入佛教領域。他對基督教某些思想的不滿，包括對救贖思想的批判，與他接受佛教可能有很大的關係。因此中華版《全集》中去掉他評論基督教的幾篇文章，不光是「歷史真實」的問題，可能也牽扯到印順法師的思想轉變問題。

在閱讀印老的著作時，我明顯感覺到儒家、道家重視心性自覺的思維方式，對他產生深刻的影響。也就是說，中國固有的傳統文化與思維方式，在印順法師人間佛教思想的形成當中，具有一定的奠基性作用。他的人間佛教思想，不完全是印度的佛教，而是佛教中國化、民族化的重要成果。如果我們結合他人間佛教思想產生的「此時、此地、此人」的現實關懷，可能會更容易看出他的人間佛教思想中的民族性內涵。

同時，印老的思想體現出非常強烈的、濃厚的對理性問題的關注。他強調理性，強調自覺，對於鬼神、對於救贖做了毫不客氣的批判，不管是對基督教還是其他的宗教。這個思想在他的《淨土新論》當中，表現得比較清楚。他對於往生淨土的批判是非常尖銳的，他一直強調建立人間淨土，人間淨土的核心是強調現實人間的創造性，淨土是人自己創造出來的，不是阿彌陀佛的恩賜，自己不修行，也到不了那裏去。在這個過程當中，人本的思想、創造的思想，表現得非常明顯。而人本和創造的思想，與人文主義精神、理性主義精神等現代化的內涵，有著密切的關係。

所以，印老對人間佛教思想的豐富和發展，一定程度上是傳統佛教現代化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成果。在世界各大文明當中，基督教是通過新教的改革，而有了現代化的前景和現實，其他各大文明在現代化過程中的探索，都顯得異常艱難而漫長，而人間佛教的理論恰恰就具有佛教現代化的性質。放在這個背景上來看，特別突顯出印順法師的思想非常、非常地重要。

因此，《印順法師佛學著作全集》在大陸的出版，我相信對於今後研究人間佛教、研究中國文化，意義重大，而且這個意義怎麼估量都不會過分。中華書局引進出版這套佛學著作，功德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