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不是金．正道應堅持
葉林（網路專欄作家）
超過三個月了，關乎慈濟事件，網路傳媒依舊百花齊放、鐘鼓齊鳴。批方，很大聲；反方，很安靜。有人提出議題設定與沈默螺旋理論，作為新聞觀察分析之基礎。議題設定易懂，但這沈默螺旋理論，突然讓媒體出身的我陷入深思、以致靈魂入夢到1966年的中國大陸。話說，劇情發生在四川。故事，就這樣演了起來。
某個縣城，滿街紅衛兵舉著紅纓槍，見人就問毛語錄，背不出來的一律亂棒伺候兼遊街。夢裡的我不會背，隨手抓了床破棉被窩在暗巷當乞丐，逃過了一劫。
「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
「寧長社會主義草，不長資本主義苗。」
在關押「地富反壞右」遊街的口號與聲浪中，縣中學的一個班，起了這樣一個討論：
班長：「贊成關牛棚的舉個手喊聲好。」
21個學生：「關關關，戴高帽、塞饅頭。好啊好啊！」
19個學生：「……」
結果，老師關了牛棚。19個學生，夜半帶了茶水酸菜，遞到牛棚給老師嚥饅頭。這位老師，平常看著他們學習、照顧他們起居，缺了錢的還給墊學費。19個學生，愛戴這位愛心滿懷的老師。但他們不敢在班上，表達自己的意見。
以上場景就讓它純屬夢境吧！但這可稱「沈默螺旋理論」（Spiral of Silence Theory）的示意範例，意思是：如果人們覺得自己的觀點是公眾中的少數派，他們將不願意傳播自己的看法；而如果他們覺得自己的看法與多數人一致，就會勇敢大聲的說出來。通常，媒體會關注多數派的觀點，輕視少數派的觀點。於是少數派的聲音越來越小，多數派的聲音越來越大，形成一種螺旋式上升的模式。（註1）
沈默，是2015年初批慈事件中值得討論的傳播理論。當媒體一面倒、幾近刻薄的修理慈濟，攻擊聲浪波波如海嘯席捲平面、電子、網路與社群媒體。台灣之光，突然變成人人口誅筆伐的邪惡團體。這個社會究竟怎麼了？對比前幾年台灣人票選出信任度最高的證嚴法師跟他領導的團體，這股假正義之名而行的輿論鬥爭真可讓人精神錯亂。
1970年代，根基於政治學與大眾傳播研究的這個理論是否適用於2015年的網路、與傳媒交叉影響的時代？美國知名智庫Pew Research Center針對社群媒體做了最新研究，結論是：「沉默螺旋」可能未被打破，網上即便看似百家爭鳴，仍不脫積極表達意見者壓過沉默聲音的既有趨勢。（註2）
一直到今天，批慈聲浪依舊強大、落井下石者亦源源不絕。舉個例：有人說，國內幾大討論區如PTT八卦版的挺慈帳號十個指頭數得出來。假設，在媒體與社群交互放大、謠言抹黑四處流傳並且不求證據的現狀下，反慈為主流聲音、挺慈為弱勢聲音。以沈默螺旋理論套用之，當弱勢聲音選擇不語，結果將會如螺旋之下沉、終至寂靜。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慈濟風暴負面新聞爆量、公正報導微弱，若加上網路效應與扭曲轉貼之比例，聲量明顯高度失衡。至於平常對慈濟觀感尚可的中性民眾，可能如大小選舉前夕，不輕易表態。其實，任何新聞議題，民意總會有起有伏。直至當下，慈濟仍處於被嚴苛檢驗的階段，反慈方攻擊不會止息、挺慈方相較下只能沈默以對。中性大眾或許在某個時間點也會願意慢慢發出聲音，但這得要慈濟能撐得過風暴並堅強精進，支持的聲音方能逐漸浮現。
觀察網路行為，許多慈濟人在風暴中紛紛站出表態，將臉書大頭貼換成制服並勇敢宣示自己的身份，這對團體內部凝聚力量與互相鼓勵深具作用，應屬好事。我堅決反對媒體自殘專業，但鼓勵慈濟吸收意見、健全體質並勇敢轉型。一個內湖案擦槍走火後，這個歷史契機與面對變革的偶然，或許將成為社會內傷後唯一的收穫。因為，當媒體無意理性探討一個NGO的存在與意義時，只能期待時間彌平傷口，大家繼續往前走。
台灣NGO與宗教團體很多，規模龐大者亦非少數。但媒體單挑慈濟之強烈針對性，已然自失專業立場。當媒體社會信任度極低之際，要期待理性、普遍性與宏觀性的議題討論，或許已是緣木求魚。而批評與被批評者，是否立於一個公道基礎對話？如果媒體與網民絲毫不尊重自己的話語權，那又有何立場去指控被批者邪惡犯法？大數據時代，聲量二字當道。聲量，似乎就是公平正義。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身處媒體亂世，沈默究竟是好是壞，我不敢說。以下是網友轉寄一段慈濟志工相傳的無奈，摘錄如下：
不解釋，被說成默認
出來解釋，被說成消毒
間接解釋，叫做沒誠意
直接解釋，叫做關說
趕快解釋，叫做心虛
慢慢解釋，叫做套招
積極解釋，叫做動員
消極解釋，叫做傲慢
旁人解釋，叫做不實際
自己解釋，叫做不客觀
詳細解釋，叫做模糊焦點
簡單解釋，叫做避重就輕
其實，新聞產業最壞的不是記者、主持人，而是下標題的編輯台。鍵盤兩三秒，標下完，但事實依舊模糊、當事人永遠百口莫辯。台灣媒體聲量或是音量永遠高亢無比，只是當理解其背後混合的是網民、政治、意識形態、點閱率與議題炒作收視率的本質後，即便委屈，還是得要瞭然。這是時代之惡、也是全民之禍。
或許，在最嚴苛不公的檢驗下，慈濟得要長期面對不時出現的高聲量審視。其角色扮演，某種程度亦是代政府、所有宗教與慈善團體受過。我相信，不管任何一個組織連續遭受如此新聞失態的檢驗超過三個月，無人能夠全身而退。在此當下，大眾若願意打破沈默回頭質疑媒體的程序正義、查證道德、以及新聞專業，或許多少是個平衡機會。對慈濟的未來，社會沒理由不予支持及樂觀。低點過後，就是爬升的開始。網軍媒體的加成攻擊，有其政治與媒體立場的特異變數參雜其中、不會輕易消逝。但精進永無止境，利用機會更趨完美，讓他人追隨、讓更多中性民眾感動理解，應該是愛護慈濟的人應該要有的自信與動力。中性百姓是講道理的，對於長期的媒體偏頗與議題消費會有厭膩之日。屆時，民意或許會轉而支持受了傷、但卻羽翼更豐的新慈濟。志工們，大家加油！慈濟管理者們，您們也要加油！
不僅單就慈濟事件，看著媒體定期集體瘋狂，讓人無法繼續沈默。我希望可以跟著每個好心人、跟著每個好媒體，一起為台灣的美善與希望奮進不退。「大聲不一定對、小聲不一定默認」。煽動民粹的，有一天也將被民粹反噬。因果二字，說明一切。希望更多反對操弄與反對媒體失格的沈默之聲快快湧起，早日讓逆螺旋結束輿論失控的台灣共業。
靈魂回神、大汗淋漓。經歷一趟文革之夢，更深覺台灣自由民主與美善之好。大家，一起努力吧！
註1：http://zh.wikipedia.org/wiki/沉默的螺旋
註2：http://www.cna.com.tw/news/firstnews/201408270050-1.aspx
http://www.pewinternet.org/2014/08/26/social-media-and-the-spiral-of-silen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