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留住觀音
⊙台大歷史系教授 李永熾
在報上,看到一幀相當動人的照片:竹林半繞的觀音像前,一位比丘尼端坐肥皂箱上,雙眸輕閤,淚水潺潺而下。似乎已靜靜流了甚久,端麗的鼻頭已微紅。竹林的觀音和靜坐的釋昭慧,形成了一幅感人的畫面。 自從佛教界、基督教界和市政府為七號公園觀音像遷移與否的問題,展開神聖的戰爭以來,我們這些住在台北的人一直凝視著此一事態的發展;市府對觀音像的存留,似乎缺乏審美的觀點,而且有先講先贏的趨勢。先有基督徒王建瑄等人挑起戰事,接著又有人向觀音像潑糞,充分顯示對異教不寬容的心態;最後,才是佛教徒對此一不寬容事件的回應。照理說,觀音像的遷移與否,並不至於牽涉到宗教的「聖戰」,可是,偏偏身兼基督教徒的立委和市議員出面干預,認為公園內不應放置佛像;市府也就改弦更張,要將觀音像移走。此一更動,除了顯示市府的懦弱之外,並不能引起人們多大的共鳴。可是,更現實的是,觀音像可能即將因此而移住他處。因此,佛教界的釋昭慧遂挺身出來,指出市府在立干涉下的自毀諾言。長期以來,釋昭慧在公義上的堅持,以及論理是相當有名的。對觀音像的遷移問題,也因此引起了我的關心。
在還沒有引發靜坐的聖戰之前,曾數度經過觀音像前,仔細端詳。我覺得,論述觀音像的存留,不應只從宗教觀點論述。立委基督徒單純地以異教觀點觀音像,因而激起佛教界的回應,我們可以了解。不過,如果從審美或人文觀點去看觀音像,理應有不同的感受。竹木掩映下,觀音垂眸而立,慈和而安詳,跟四周大環境的擾攘不寧,正形成明顯對比。觀音不常以慈悲無怨之心注目著這紛擾的世界嗎?再以整個公園的部署而言,竹林和觀音已形成一個特殊的景觀;這種景觀跟正在成形的公園景觀必然可以互相配合,達到公園靜謐安詳的要求。
從人行道望去,或從報上圖片觀之,觀音像絕不只宗教圖像而已,其內含的人文氣息,正是對現代缺乏寧靜心靈的針砭。釋昭慧的淚水也許不是只為觀音像的遷移與否而流吧?是否也蘊含對現代人缺乏寬宏心靈所表現的一種失望!觀音的慈悲和昭慧的淚水,深深震撼著我的心。現代人的心難道竟狹隘到容不下一尊觀音像嗎?
~摘自八十三年三月二十四日自立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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