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提起」,何來「放下」?
--「面對法執」的「中道」智慧
臉書留言錄(之八九八)
110.4.27
錄製15分鐘演講的第四天。
上午9時,慈濟何日生副執行長與慈濟文史處吳建良顧問準時蒞院。
而清晨自高雄出發的顏東亮居士,他把自己所經營的工廠交給專業經理人運作,抽身為「人文真善美」而發心擔任長期志工,奉獻錄影專長,其錄影設備是「拍電影」等級的全套配備,他也因此被大愛電視黃棋爐導演譽為「老闆志工」。這次他依然僕僕風塵搭乘高鐵,由黃導演到桃園高鐵站,把他接了過來。
這次錄影,原以為對講稿已更純熟,不難「一氣呵成」,也許午餐前就可「鳴金收兵」,未料我們面對了新的考驗。
我們要避開起降頻繁的飛機噪音,黃導演還聽覺靈敏地察覺一些非常微細的電流聲,我也對偶而傳入耳際的鳥鳴、蟲唧聲,或是30公尺外新富路上呼嘯而過的汽車與機車聲,以及一切似有若無的環境音聲,格外敏感起來。
平時覺得沒有隔音設備的無諍講堂無比寧靜,這回卻因為全副專注力放在「尋伺音聲」,才發覺:「無比寧靜」的感覺只是幻象,講堂其實從來都很「熱鬧」。
為了降低無可避免的電流聲或馬達運轉聲,整個後半院區所有的總開關全數切停,連講堂空調也不例外,而且講堂四週所有玻璃門窗全數緊閉,以減低大自然背景音聲的干擾。好在天氣微涼,否則又熱又悶,真夠大家受的!
忽想到,前幾天在講述《阿含經》「蘊相應」時,提到「背景聲音非所執取,不宜當作禪觀所緣」的原理,還於課後分享於臉書貼文,沒料到,今天馬上就出現了「背景聲音受到執取」的考驗!來自導演的完美專業品質要求,讓我們共同提高了對週遭所有微細音聲的敏感度,也把我們5人折騰到下午3點,方纔工作告竣。
原來,行菩薩道者所面對的,不只是自身的身心(五蘊),還包括內外六處。為了圓滿任何「善法」,菩薩行者就不得不對相關的「色聲香味觸法」,給予無比專注而強大的關切。因為,那些情境容或無關乎個人的解脫,卻關乎「嚴淨國土,成熟有情」的工作品質與效率!
此所以菩薩行人猶有「法執」。
對週遭人事情境視而不見,絕非「無分別」,而是知覺遲鈍。知覺遲鈍還被視作「不執著」或「無分別」,那是在把自己的麻木無感,誤作「轉凡成聖」。這種「不執著」無可誇耀,因為,從未「提起」,何來「放下」?這種「無分別」倘可成聖,那麼,土木瓦石早已個個「成佛」。
那麼我們這群「法執」嚴重的菩薩行者,是如何從「小心提起」到釋然「放下」的?原來,何副執行長成了我們的「救主」,他察覺到我勉強撐起精神的疲憊狀況,立即當機立斷,請導演將上午「一氣呵成」的唯一一次錄影,再度播放一遍。
原來上午這次錄影,效果很好,他們也已就此定版,準備於午餐後收拾器材。然而黃導演於午後仔細檢查這段影片,竟然發現中途出現了幾秒鐘有所晃動的背景光影。若非他如此仔細地專注觀察,這樣的背景瑕疵,大體會在不知覺間忽略過去。
經學眾細查光影來源,發現那幾秒是講堂前方牆外的備食作業區,耀仁師父在行堂備餐時,靠近講堂外的玻璃窗,於是演講背景的木框牆板,遂透出似有若無的幾秒晃動光影。
我對這位誠惶誠恐囁嚅著道歉的耀仁師父,一時真沒好氣,但轉念一想,她也實在很無辜。我們使用講堂長達十餘年,也沒把前端可能出現的人物光影當回事兒(可能從沒注意,容或視而不見),能責怪傻呼呼執行工作的耀仁師父嗎?
我本來早早就請何副座先行離開,因為深知他在此職位,必須日理萬機,實在不敢為了自己的區區15分鐘演講錄影,如此消磨他的寶貴時間。
但何副座與導演一樣有著強烈的專業「法執」(原來他以前是知名的新聞主播),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輕言離場。如今回想,好在他沒先行離場,否則我們可能還會為這個微細瑕疵,而於「避開所有背景音聲」的工作困境中,繼續掙扎下去。是他當機立斷地決定:就使用這個略有瑕疵的成品。黃導演也就銜命在後製階段,將這幾秒的背景光影去除。而我們所有在場人士,當然也就非常快樂地獲得了「解脫」!
這就是「緣起中道」的體現:於諸善法極力求全,但永遠要在見聞覺知所及的因緣條件下,作出「相對最好」的決擇,以避免為了「絕對最好」的標準而陷入「過度求全」的困局。
這類超越「法執」的心性訓練,對菩薩行者而言,是必修功課。我在何副座於此事的當機立斷,看到了他在「提起」與「放下」間作出「中道」抉擇的功力。
只有小心翼翼「提起」過某一事物,才有資格聲稱對它業已「放下」。
解脫道如是--對本能地牢牢執取的身、受、心、法,必須作如是觀。
菩薩道亦復如是--在菩提道上,就自身專業而追求真善美以慈護眾生,建設淨土,亦復應作如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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