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客為尊」與「對等尊重」的分寸拿捏
臉書留言錄(之八九○)
110.4.14
一場溫馨的漢藏交流活動
上午,達賴喇嘛西藏宗教基金會達瓦董事長與即將接棒的格桑堅參董事長蒞校。基金會董事長是在台的達賴喇嘛代表,他們在新舊任交接之際,安排了這場慎重的拜會活動。
一行人先於10:30拜訪校長,與校長座談。11:30,大家到雲來會館,基金會兩位董事長、索多秘書長、雪域出版社賴董事長與我、陳明茹副主任則另行闢室會談。
接著大家一起共進午餐。下午,兩位董事長先行離席,我們續開藏傳佛教研究中心會議。
本日拜會校長人士如下:
1. 達賴喇嘛西藏宗教基金會人員
達瓦才仁董事長
格桑堅參董事長
索多秘書長
雪域出版社賴育寧董事長
2. 玄奘大學藏傳佛教研究中心人員
主任昭慧法師
副主任陳明茹(也是三學會創會會長,達賴喇嘛西藏宗教基金會諮議委員)
執行長陳泰璿
專案研究人員鄭乃綱
3. 三學會
新任理事長蔡慶一居士
指導法師達界格西
4. 玄奘大學宗教學研究所系友及學生代表
丹津南卓仁波切
哈欣仁波切
洛桑汪秋格西
洛桑遠登格西。
來賓共14人,加校長15人。
大家開誠佈公地表達許多珍貴意見。特別是以「難民」身份無法獲得學生簽證,必須以寺院或藏傳佛教弘法中心弘法師身份,獲取半年一次的弘法簽證,給他們帶來極大不便。事涉相關法規,校長與新任會長會持續與官方溝通,看能否有所改進。
丹增南卓格西與汪秋格西以藏傳佛教資深格西身份,已有非常雄厚的佛學研究功力,依然對本校宗教系的就學環境與課程內容,表達他們的高度肯定與讚歎,讓負責系所課程規劃的我,感到十分欣慰。
新任董事長格桑堅參簡歷:
1966年出生在西藏康區巴塘縣。在當地讀完小學和初中後考入四川省藏文學校,畢業被後分配在甘孜藏族自治州政協工作。後考入四川省社會主義學院,專門學習中共統戰理論,在獲得大專文憑後被調任到甘孜州委統戰部工作。
1999年,格桑堅參從西藏流亡到印度,先後在藏人行政中央「西藏政策研究中心」,以及藏人行政上中央外交與新聞部工作。
2006年,當選為第十四屆西藏人民議會議員,2011年再次當選。
2016年移居澳大利亞,一年後被藏人行政中央噶夏任命為駐澳大利亞華人事務聯絡官。
令人感動的細膩尊重
拜會校長行程結束後,明茹會長安排達瓦與格桑兩位董事長與我會談。我建議這場會談直接移駕到雲來會館。
兩位董事長今天心情愉悅,想要捨車乘而步行,於是一行14人在玄大美麗校園的緩坡步道悠閒地散步、聊天,兩位董事長並在圖資大樓前的佛陀成道第三代菩提樹下與我合影。
到達雲來會館,大家坐定先喝飲料閒聊。兩位董事長、秘書長、我與明茹副主任另於會議室討論未來合作的一些構想。
達瓦董事長將他的新作《玉樹,我魂牽夢縈的家鄉》致贈給我,格桑董事長則致贈哈達,索朗多吉秘書長於是幫我留下了珍貴的合影。
在照片畫面上,看到他們兩位高個兒,那麼體貼地彎身俯就我的高度,內心非常感動!
「以客為尊」與「對等尊重」的分寸拿捏
用餐前,我請格西們帶著大家用藏傳佛教方式唸供養偈。
這是個人的一點心意:在任何宗教或宗派交誼的場合,只要作為地主,我總是「以客為尊」。例如,天主教洪山川總主教蒞訪佛教弘誓學院,我也是請他用天主教方式謝飯,僧眾隨喜功德。
在服務員貼心奉茶時,發生一個有趣的小插曲。我把遞給我的第一杯茶,輕輕移到對面達瓦董事長前面,請他先用。有人遂開口指揮她先奉茶給格西們。
我立刻糾正說:「不行,要先遞給我。我這是在禮遇兩位董事長,但你們不能誤以為,比丘們凌駕在我的上面。」
達瓦董事長看我向來溫文儒雅,可能沒見過我如此強勢的一面,因此我補充解釋道:
>>我跟誰相處,都很樂意禮讓,唯獨對比丘不然。因為這種禮讓,會讓整個局面導向「比丘尼奉行八敬法」的詮釋。我既然是「推翻八敬法」的佛門性別平權運動者,就要堅持這個底線,絕不助長男尊女卑的性別秩序。
>>而且我的「平等互動」原則,貫徹到僧俗之間。我同樣反對僧尼抬高自己,貶低居士。所以您看,我會奉茶給您,以您為尊,而不會以僧人身份抬高自己。
達瓦董事長非常溫厚,他說:
>>在西藏,一向以僧人為尊,這是居士們自己在「培福報」。因此基金會轄下有一位格西,我父親知道後慎重交代:「不可以長官自居,一定要禮遇格西,為他張羅飲食,奉茶倒水。」我都依教奉行。
我回道:
>>這是您的器度。但乒乓球必須兩邊對打,居士禮遇僧眾,這是居士的涵養,但倘若僧尼自認為高於居士一等,我遇到一定會正色喝斥。
我於是從律學原理條分縷析,讓來賓們知道,我對「僧事僧決」的解讀:
>>「僧事僧決」,這根本就是社團常識,不必揄揚其「神聖性」。任何社團乃至政黨,都必須內部成員共同開會形成決策。例如,國民黨主席當然不宜由民進黨員票決。但民進黨員或民眾難道不能開口批判國民黨的決策嗎?當然可以。僧眾絕不能以「僧事僧決」為由,杜絕居士的悠悠之口,動輒說「這是出家人的事,你們白衣閉嘴。」
>>佛陀從未叫「居士閉嘴」,反而設置「二不定法」,規定:只要有居士針對「親見、耳聞或疑似」的僧人犯行提出檢舉,僧團必須受理,展開調查並進行懲處。還有,佛陀制戒,也大都因「居士譏嫌」而制。僧眾與信眾的關係,理應如此對等尊重。
>>遇有僧人惡行,僧團倘若不想得罪人而選擇包庇,佛教公信力就已大打折扣。作為佛門外護系統的居士們,本應發揮「愛深責切」的勸諫力量,倘若又被要求「閉嘴」,那不啻佛門「自廢武功」,看似僧團在維護僧眾尊嚴,但已不知覺間讓僧團置身險境。佛門自清的機制,倘因「僧事僧決」的錯解而形同停擺,那就莫怪醜聞引起社會公憤與輿論攻擊,佛門身負重傷。
這是在多次互動中,我第一次暢談自己的學術觀點(前幾次互動,我都只是專注聆聽或是發問)。很難得的是,長於「辯經」的格西們都很講理。我斜對面坐著的丹增格西,從頭到尾頜首微笑,汪秋格西更是發言證明,我對格西們很好,非常照顧他們。(也就是說,我絕對沒有欺負比丘。)
在佛門中,照顧、護念我的長輩多半是比丘,支持我的性平理念者中,比丘並不少見。反之,力竭聲嘶「奉行八敬法」及維持「佛門性別秩序」的人,反倒常是比丘尼與「師姐」們。
所以我常說:性別平權運動,絕不是「男人與女人的戰爭」,而是尊重公義的女性與男性攜手合作,共同對抗男性沙文主義的女性與男性。世間如此,佛門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