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性法師素描
臉書留言錄(之一一八二)
黮闇隧道盡頭的一束暖光
113.7.7
大前天(7月4日)下午,我到基隆佛光寺去探視一位我尊敬且於我有恩的長輩:上守下性法師。現任住持圓凱法師,自幼暱稱她為「台東師父」,原因是:守性法師來自台東偏鄉。 這是我近期第二次探望台東師父了,前次是5月19日。
原來,5月17日晚間,圓凱法師來電,知道我與慈濟較熟,請我代詢慈濟醫院幹細胞療法,說是台東師父的膝蓋有退化性關節炎,但老人家不想動手術。凱師父多方打聽,得悉慈濟醫院有幹細胞療法,想要問明療效。 我答應會洽詢慈濟,順道問起台東師父的近況,這才知道:她老人家不但因退化性關節炎而長期膝蓋疼痛,無法久行,年前還因感冒引起肺炎,加上原有氣喘的毛病,這導致她三進三出台北內湖三軍總醫院,凱師幾度收到病危通知。
聞言感到非常愧疚!台東師父在我初出家的艱難歲月裡,彷若黮闇隧道盡頭的一束暖光!她一向豪邁如女俠,總是不客氣地直指家師的一些錯謬觀念與做法,頗為她的摯友(我的老師兄)勝慧法師抱屈,對我也愛屋及烏,護念有加。在我決定離開剃度常住,照護病中的母親與妹妹時,她更是毫不遲疑地對我伸出援手。 即使我的老師兄難免因我斷然離開常住,而對我產生一些反彈情緒,但台東師父卻不為所動,不曾礙於友情而與我保持距離,反倒是在我阮囊羞澀時,幾次悄悄遞給我個大紅包。在妹妹長達45天住精神病房期間,台東師父只要一應接佛事,就會邀我參加,好讓我能攢點自己與妹妹的生活費。此情此景,宛如昨日。台東師父的豪情俠義與道德勇氣,也就於此可見一斑。
台東師父於我有恩,這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說完的。然而,我竟因事緣繁重,很少到基隆去拜望她,以致對她老人家的近況一無所知。
問凱師為何沒有及時告知,凱師父體貼地說:「從臉書得知,師叔實在是太忙了!所以不敢打擾您。」 我既感動她的體貼,又敬佩她孤身承挑重負的堅強與毅力。更多的是心疼,可想而知,她既要照顧整座寺院,又要長期照顧兩位老邁的師長,這回加上台東師父的重病,一支蠟燭兩頭燒,真不知她是怎麼扛過來的。我更難以想像:青年時代所認識的歐玲文小朋友,穿著漂亮衣裳,嬌滴滴喊我「師叔」的「水美眉」,是怎麼蛻變成外貌如此端嚴,內心如此強大的比丘尼!
113.7.4下午,探望守性長老尼——台東師父。
97.7.7上午,我率學眾12人,前往基隆佛光禪寺,參加守盛長老尼追思讚頌大典,臨別前與守性法師在佛光寺大殿前合影。
97.7.18 卡玫基颱風帶來豪大雨,中、南台灣遇重大水患,氾濫成災。上午,基隆佛光寺住持守性長老尼率守戒長老尼、圓凱法師、圓弘法師、高惠玲及圓凱法師姪女歐櫟婷小妹妹,冒著大風雨,驅車載著近期法會供佛、普施的米糧供應學院,並為學院師生於日前赴基隆參加守盛長老尼追思讚頌大典,表達謝忱。午齋後,大家於客堂茶敘,待到雨勢漸小,方纔返回基隆。
經懺僧裡的妙音菩薩
113.7.9
與圓凱法師通電話後的隔天(5月19日)下午,我驅車趕往基隆,從中山高北上終點下到基隆市區,再從市區調頭轉回中山高的南下方向,在尚未進入隧道前,將汽車逐漸切換到右側線道,駛離高速公路,從一旁的狹小山路登上獅球嶺,直奔佛光禪寺。一路上,回憶著我所認識的佛光禪寺與守性法師。
▲保留台灣佛教重要史料
早在十多年前,佛光禪寺首任住持守盛法師往生之後,我就已鼓勵圓凱法師:「妳一定要趁著台東師父健在,記憶也尚未退失的此時此刻,請她口述自己的生命史。」我也曾經趁著探訪之便,與守性法師在輕鬆話家常的情況下,詢問起她的修道往事,並請凱師及時錄音。可惜時日過久,凱師已找不到當年這段錄音檔了。
我之所以如此重視守性法師的口述歷史,不但源自一份「對老法師深厚恩情,作出微小報答」的初心,還有「保留台灣佛教重要史料」的學術考量。
台灣佛教史,或是台灣佛教歷史人物的口述歷史,已有侯坤宏、江燦騰等歷史學者的卓越成就。我本身的學術專長是佛教哲學,並非史學,因此治學重點並非台灣佛教史。但是基於學術嗅覺的敏感度,我總覺得,像守性法師這樣,來自庶民階層,受過傳統寺院的嚴厲磨練,在經濟與性別雙重劣勢的處境下,還能透過經懺佛事,點滴累積資糧以建寺安僧,這委實是非常不容易的。
▲對「經懺僧」的粗略看法
然而,經懺在佛教界,長期背負著「生活腐敗,不守戒律與清規」的汙名,這導致他們的社會貢獻,往往被佛教史學者之所忽略。事實上,任何宗教都不可能擺脫儀軌,佛教也不例外。承擔漢傳佛教儀軌服務工作的經懺僧,是佛教社會(特別在庶民階層)極其重要的一環。然而相較於學問僧與修行僧在佛門中所擁有的地位與清譽,經懺僧在佛教社會卻顯得十分卑微,這是很不公道的。
在我實際接觸的經驗裡,經懺僧,就如同學問僧與修行僧,同樣是「龍蛇雜處」、良莠不齊的。認定所有經懺僧都「生活腐敗,不守戒律與清規」,這是非常荒謬的偏見!經懺圈裡當然有生活腐化的僧俗二眾,但同樣也有戒行芳潔、篤實修持的高僧大德。
同樣的,學問僧與修行僧也不盡然等同「高僧」,他們之中同樣不乏「生活腐敗,不守戒律與清規」之徒。經懺僧中的稗種,難免有些江湖氣,容易讓人一眼看穿;反倒是學問僧與修行僧中的稗種,往往道貌岸然,卻是斯文敗類。
戰後的經懺僧,與學問僧、修行僧共同譜出當代台灣佛教史頁的輝煌樂章,他們也許沒有學問僧與修行僧那般受到崇高的禮遇,但他們絕對是台灣佛教的社會運作下,不可或缺的環節。
我在出家之初,即以「作一名弘法利生的學問僧」自我期許,卻迫於無奈地銜師命跟隨老師兄,在台東師父於基隆地區所經營的一場又一場經懺佛事中,隨喜敲打木魚,這段經懺歲月,前後約莫三年。這段經懺體驗,讓我很幸運地與許多可愛的經懺師父近身相處。這才切實體會到:學問僧所構築的學術象牙塔,高處不勝寒;修行僧同樣是「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高深則高深矣,兩者都很難「接地氣」。
庶民佛教的生命力,主要呈現在那些與「民俗宗教」無縫接軌,卻往往被「正信佛教」之所側目的種種懺儀——大到動輒數千人的水陸法會莊嚴壇場,小到僅三、五人即可組合,為民眾消災解厄或拔度往生的經懺佛事。而我,也曾親炙一些出類拔萃的經懺僧,如:久已圓寂的戒德長老(1909-2011)、默如長老(1905~1991),以及今年1月8日安詳示寂的廣慈老和尚(1919-2024),他們在佛教界德高望重,無論是個人修道還是主持儀軌,長老們都非常認真嚴謹。廣慈老和尚蘇北正宗唱腔的海潮音梵唄教學,在台灣更是一絕,起到了「薪火相傳」的重大作用。而台東師父,則是台灣經懺僧中,一位傑出的典範比丘尼。
民國97年6月16日,我至佛光禪寺,弔唁該寺開山住持守盛長老尼(基隆師父)。基隆師父往生之後,我深感人命危脆,倘若不即時訪談她們的生命史,將會形成遺憾。於是我請凱師錄音,用老法師輕鬆聊天的方式,請她談談自己的出家經歷。可惜我回來後,沒時間做出紀錄,等我這次想起來,向凱師索取錄音檔時,她也已找不到了。
而守性法師,作為一介來自台東偏鄉的女子,學佛、出家、刻苦修行、建寺安僧,一路走來的奮鬥故事,正是雙重弱勢的僧侶(弱勢經懺僧兼弱勢尼眾),在大時代裡的縮影。如今她已高齡八秩晉九,在老法師年邁且病弱的此時此刻,我益發心情迫切,想在她老人家的有生之年,盡我所能地將她的生命史作一素描。
▲佛光禪寺、四位師父與玲文美眉
創建這所佛光禪寺的,是三位同在基隆千佛寺剃度的師兄弟。她們的年齡差距呈階梯狀:
守性法師來自台東(凱師因此暱稱「台東師父」)算是三人中最年輕的,今年已89歲,她也是凱師的親姑媽。
守盛法師(凱師暱稱「基隆師父」)比守性法師大一歲,已於民國97年6月13日上生,世壽74歲,冥壽90歲。她也是圓凱法師的剃度恩師。
身形較胖的守戒法師(凱師暱稱「胖師父」),於三人中最為年長,今年已高齡91歲。
三人於民國57年,即聯袂到獅球嶺上開疆闢土,啟建梵剎。彼此各有所長:台東師父長於佛事,基隆師父長於行政,胖師父長於廚藝,合作無間。三人法誼深篤,勝似手足。
守性法師多才多藝,打得一手好聽的花鼓,有時還在經懺佛事擔任「後場」(彈揚琴或電子琴)。她最令人讚歎的是:年紀輕輕就登上焰口寶座,擔任金剛上師(即一般俗稱的「焰口主」)。法師梵音嘹亮,咒語純熟,手印結得優雅,戴起毘盧帽,更是帥氣十足,法相莊嚴,甚能讓大眾攝心,堪稱是經懺僧裡的「妙音菩薩」。
法師就因其焰口專長而結緣甚廣,甚受基隆信眾的擁戴,各方的禮請不斷。套句她的話:「一年365天,我幾乎要放366堂焰口。」就這樣,她們三人依靠著一場一場的經懺佛事,一點一滴地累積嚫資,終於建成了簡樸的寺宇殿堂。
放焰口時,守性法師擔任焰口主,我的老師兄勝慧法師擔任維那,也就是負責敲木魚的二把手。她們兩位都是經懺界的龍頭,敲打唱唸樣樣精通。由於勝慧法師比她大十來歲,守性法師相當禮遇她,除了放焰口之外,其他佛事都禮讓勝慧法師擔任中尊(即主法者),自己則坐在一邊,悠然敲鼓。
勝慧法師已於90年8月20日往生,世壽81歲,冥壽104歲。她早年住在基隆居士林,後隨剃度師父駐錫板橋祥光精舍。她是守性法師最為密切的經懺搭檔,只要從板橋赴基隆誦經,她一定住在佛光禪寺。數十年相處、共事下來,四人情同姊妹。
凱師名為歐玲文,兒時即在勝慧法師座下皈依三寶。由於師兄住在板橋,因此凱師暱稱我師兄為「板橋師父」。順此法緣,她見到我,總是甜甜地稱我一聲「師叔」。
凱師在台東的家境小康,一家人甚有佛門善根。她的姑媽(守性法師)17歲吃長齋,19歲遠赴基隆出家,伯父嗣後也在台東出家,法號聖淨,駐錫台東龍過脈觀音精舍。凱師則於童年時代就來基隆,在寺裡小住,從此喜歡上這裡,長年陪在姑媽身邊,並在基隆就學。一路讀到高中。
我初見凱師應是在民國67年出家之後,她那時還不到十歲,穿著台東師父親手為她裁製的漂亮衣裙,洋溢著甜美的笑靨。原本以為,嬌滴滴的歐玲文,長大了肯定穿得漂漂亮亮嫁人,沒想到竟一肩扛起如來家業,還照顧三位逐漸老邁的師父,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113.5.19 本年首次探望守性老法師-台東師父,與其師兄,高齡91歲的守戒法師(凱師暱稱「胖師父」)、弟媳蕭秀琴(凱師母親)合影。當其時,老法師氣切傷口已經癒合,但喉頭還放置著氧氣管。(圓凱法師攝)守性法師是基隆經懺界著名的焰口主——金剛上師。(圓凱法師提供)
守性(左)、守盛法師青年時代合影。(圓凱法師提供)
勝慧法師(右二)於誦經拜懺時,總是受到守性法師的禮遇而擔任中尊。(圓凱法師提供)
守性法師(右一)、勝慧法師(右二)、玲文美眉(左二)與本人(右三)同框(拍攝之時間、地點不詳)。(圓凱法師提供)
勝慧法師(右)、玲文美眉(左)與本人(左二)(同上址,時間、地點不詳)。(圓凱法師提供)
圓凱法師(歐玲文)幼時與三位師父合照於佛光寺大殿(左起:守性、守盛、守戒法師)。
長相甜美,聲音嬌滴滴的玲文小妹妹,穿著姑媽守性法師裁製的漂亮衣裙。(圓凱法師提供)
113.6.26 守性法師在經懺界的鼓技一流。凱師發來照片告知:前幾天藥師法會,台東師父親自上陣。
113.5.19 與戴著氧氣管的守性老法師合影。
手工紡織與海青披身的青年時代
113.7.13
5月19日下午探望守性法師時,她的氣切造口雖已癒合,但仍需戴上氧氣管,而且發聲嘶啞。我十分不捨,請她老人家不要說話,「有任何病情方面的問題,我詢問凱師即可。」
▲勇抗病魔的台東師父
原來,就在這個農曆年前,老人家忽因感冒感染肺炎而緊急送醫。如前所述:三進三出台北內湖三軍總醫院加護病房;醫院幾度發出病危通知。
老法師向我談到她的瀕死經驗:
「那段時間,雖然臥居病榻不省人事,卻有幾度神識飄離身體,在佛光寺四處走動,還能知道誰在哪裡,在做甚麼。」
凱師奔波於寺院與醫院之間,明知台東師父早已交代,「病危時不要作任何(侵入性)急救」,但事到臨頭,凱師還是得在「生死一線間」,替台東師父作出「是否氣切」的艱難決定,其心靈之煎熬,可想而知。看她瘦瘦弱弱的,真不知道這段日子,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注意到房內坐著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居士,得悉她是凱師的母親,也就是老法師的弟媳蕭秀琴居士。原來她從台東北上,發心照護老法師。知道凱師有母親的支持與陪伴,還有護法居士的熱心協助,我這才稍感放心。
老法師雖然戴著氧氣管,然而她眼神清亮,氣力充足,一如既往地親切溫暖。凱師告知:就在前幾天,寺裡放焰口時,她老人家還親自上陣,連續打鼓三個小時。我還是不免擔心老法師氣切的癒後狀況——掛念她何時才能摘下氧氣管?何時才能嗓音復元?
近半年的時日裡,凱師除了忙於寺務,還天天幫台東師父煎中草藥,以求增強其體恢復力,期待氣切造口早日癒合,早日取下氧氣管。另一方面,她還每天幫台東師父訓練自主呼吸,而這個過程,是漫長而煎熬的。有許多病患,在氣切並戴上氧氣管後,日久已不習慣自主呼吸,不肯摘下氧氣管。老法師很有毅力,勉力配合著凱師,持續學習自主呼吸。就這樣,我探望她一週之後(5月26日),凱師興奮地來訊告知:
「台東師父的自主呼吸很有進展,我試著將氧氣管道悄悄塞起來,發現師父已可在沒有氧氣輸入的情況下,持續自主呼吸一個半小時,而且沒有不適狀況。 「醫生說:只要三小時都沒狀況,就可以去取下氣切的管子、所以我在白天,早上、下午都要幫她老人家訓練自主呼吸。她還講了很多話喔!」
到了6月6日清晨五點多,凱師再度來訊報喜:經過這幾個星期的持續訓練,台東師父已於昨日(也就是6月5日)順利摘除管子!
6月26日,她又傳來一張老法師打鼓的相片,說明:「那天藥師法會,師父出來打鼓。」我端詳這張照片,老法師果然已卸下氧氣管,而且氣色甚好,神情愉悅。於是去電詢問老法師嗓音恢復的狀況。她高興地說:
「台東師父的聲音已經完全恢復了!」
老法師進步神速,我非常欣喜,也有點不敢置信。想必是老法師平生積功累德,理當增添福壽,臨危又能以超強意志勇抗病魔吧!我告訴凱師,這幾天正忙於暑期營隊與學校公務,等營隊結束後,會抽時間去探望台東師父!
一直到7月4日,終於找出空檔。當天下午,我再度驅車到佛光寺。一閃神下錯了交流道,一路奔到基隆港附近,接著奔向暖暖,好不容易才又折回中山高。到達佛光寺時,已近下午四點。凱師告知:台東師父知道我下午將到,非常開心,飯後沒有午休,就一直等候著我。讓一位病中長輩等我如此之久,這讓我頗感抱歉!
▲出家前的珍貴照片
老法師的聲音清亮如昔,沒有任何嘶啞。我細心聆聽她近期的復元近況,然後才在輕鬆問答之間,請老法師憶述出家、建寺的往事。老法師一如往常,爽朗應對,有問必答。由於老人家才剛拔除氧氣管,我不敢讓這樣的談話持續太久,大約談了半小時左右,聽到她的輕咳聲,我就趕忙結束談話。
讓我最開心的是,圓凱法師向我分享了許多台東師父還沒出家前的照片。
台東師父少年時代就已多才多藝。我以前只知道,她在家時就是才藝了得的裁縫師;看到相片才發現,她還擅長手工紡織。那張她手腳並用地紡紗織布的照片,讓人剎時穿越歷史時空,宛如走回「前工業革命時代」。
還有她那張穿著海青拿著念珠,法相端嚴的年輕身影,從眉宇間看得出她那時精勤學佛而內心潔淨。我於是心頭了然:出家對台東師父而言,不是一串偶然,而是她必然的人生抉擇!
最讓我感到震撼的,莫過於老法師口述,19歲初出家後,奉師命「行腳化緣建設殿堂」的故事:
▲七年生涯「苦行化緣」
「才一出家,師父就命我與師兄弟們結伴化緣。我們十個師兄弟用了七年時間一路南下,環島托缽。我們吃了很多苦頭,有時還要忍受不友善或輕佻的話語。我們還很有原則,就算是在大太陽下,走得又累又渴又餓,我們也絕不動用一分一文的化緣所得。但凡買吃的喝的,都用我們自己的錢。」
她們真是不折不扣的「苦行僧」!「建造殿堂」似乎成為她們心目中無比神聖的使命。
比起一般的「苦行朝聖」,「苦行化緣」更為艱鉅。「苦行朝聖」跟「苦行化緣」,同樣要忍受餐風宿露,豔陽曝曬,腳底磨破,渾身痠痛等等生理上的痛苦。然而「苦行朝聖」蒙受到的,至少是民眾的尊敬與隨緣護持,而「苦行化緣」卻必須向人伸手要錢,這讓她們十位年紀輕輕的尼師,倍嚐人情冷暖,有時還得默然忍受一些不良民眾的惡言穢語。
我簡直難以想像,這樣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一直到寫下這段故事的此時,我都不免換位思考:換作是我,七年苦行只為了化緣投入師長所認為重要的建設工程,這樣的指令,我會默然接受嗎?我肯為了「建設殿堂」而如此卑躬屈膝,默然承受種種屈辱嗎?
還有,一般公益團體,會將捐款的一定比例,用在各種行政支出,這是很正常的。然而佛門「專款專用」的標準甚高。常聞長輩諄諄叮嚀:「信徒善款指定買磚,就不能拿來買瓦。」十位師父就是用這樣的嚴格標準來自我要求的。即使頂著炎炎夏日,十分饑渴疲憊,她們也絕不動支善款中的一分一毫,拿來購取飲料食物!
這段苦行化緣的故事,使得台東師父在我心中,樹立起了聖潔而高大的身影!
【後記】
守性老法師的人物素描,至此暫告一段落。過些時日,我還會綜合本次訪談內容,以及事後用Line請凱師父代為請教老法師的補充資料,大約勾勒出老法師的生平事蹟,另行整理成〈守性長老尼口述歷史訪談錄〉,刊佈於筆者臉書,用表對道心堅強的前輩典範,一份孺慕、禮讚與感恩之情!
113.7.4 本年第二度探望守性老法師,氧氣管已拔除,老法師嗓音恢復如昔。我藉機向她作了大約半小時的訪談。
少年時代的守性法師(左)。
守性法師年輕時擅長手工紡織。(圓凱法師提供)
守性法師年紀輕輕就已在海山寺學佛,唸佛甚勤。(圓凱法師提供)
107.4.6六年前到佛光寺拜訪老法師,與老法師、圓凱法師、嫁到日本的凱師表姐及表姐夫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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