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如水上泡
禪七開示錄(九)——第四日大堂開示
開 示:性廣法師
紀錄整理:李素卿
時 間:2006.07.26晚間
地 點:佛教弘誓學院禪堂
各位法師、各位居士,大家晚安!今天過的好嗎?心情還平靜嗎?
我們今天教了一個新的功課,那就是「受念處」。不過,正規的「受念處」修法並不如此,我們所教的,是因應初學者的定心程度而修的簡易方法,我想就將之名為「受念處」的「簡易版」好了。「受」屬於五蘊,更嚴格來講是名法,所以應當等「色法」能夠觀察成就後,乃至於若依照四念處──身、受、心、法的修學次第,當「身念處」的功課不能觀得非常徹底和完整時,要進一步觀察「受念處」是很困難的,甚至是不可能的。然而,為什麼還是要教導各位以很粗淺的念力去學習觀照「身受」呢?
首先必須提醒,你們現在所學的並非「受念處」最完整的修法,以免大家誤解,以為「受念處」的修法是如此模糊而粗淺。「受」是名法,如果沒有能力觀察心門的轉向,也就是六門的轉向,則我們是不可能徹底的觀察受念處的。因此,你們出了禪堂,如果有人問你們修了什麼?你們說:「我修四念處。」並且依樣葫蘆地描繪現在所學的「受念處」觀法,這樣是會笑掉內行人的大牙的。
雖然現在所教的不是最完整的,但是就個人的修持心得和帶領同學用功的經驗來看,這個方法對大家的幫助是非常大的。所以,在今天的開示中,先要說明練習這個方法,可以得到什麼益處。再者,也要簡單地介紹經論典中所教導的,完整「受念處」的修法,希望可以讓大家有基本的概念。
修學受念處的利益
有關於「受念處」的特色及其修學利益。
首先,可以從「普遍性」的角度來看,我們所教導的禪修方法,都注重「普遍性」的特點,如大家學的第一個所緣──安般念就是如此。以安般念為例,我們每個人都有呼吸,所以無論何種年齡、性別、宗教或族裔的人,都可以修學它,所以它是一個超越宗派的修行方法。事實上,「根本佛教」時期的禪觀所緣,都具有超越宗派的普遍性。如《阿含經》中所說的身、受、心、法「四念處」,不就是所有人類都具備的嗎?因此,為了遵循並彰顯佛陀教法的這項殊勝的特色,我們一直提倡、推廣超越宗派的修行方法,例如安般念、受念處、四界分別觀、慈心禪等。不但教導佛弟子用這個方法,甚至在基督教所辦的大學裡,我們也教學生用這個方法來淨念攝心。所以受念處,它是一種具有普遍性的修行方法,無論你有沒有宗教信仰,無論你是佛教徒、基督教徒,或是回教徒等等,每一個人都有苦受、樂受,和不苦不樂受,不可能沒有一點感受,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認為受念處的修法很值得提倡。
其次,安般念的所緣非常小,只有在人中範圍,所以,如果我們的專注力不集中,有時鼻息是很難覺察的。那「受」呢?身的苦、樂覺受與心的憂、喜情緒,是相互交感,互為因緣的。再者,「受」是遍滿全身,粗細皆有的,即使是一個沒有禪修經驗的人,當他跟人家爭執之後,也會感受到自己臉紅脖子粗;當他有了氣惱,也會覺知自己肩膀僵硬,渾身不舒服;而當他諸事順遂時,則「人逢喜事精神爽」,這時是樂受。由此可見,「受」不但普遍為人所共有,而且粗顯的身心覺受,是一般人都觀察得到的。不過,若要修行進步,禪修者是不能以覺知這種粗顯覺受為滿足的。
還有,有些學員修安般念會出現障礙,比如要他觀察自然的呼吸,他卻會不自覺的控制呼吸,要他做一個旁觀者,他卻會無法控制似的加長呼吸或加深呼吸;因為不自然的控制,不自覺的憋氣,有些學員修安般念會胸悶、會氣促。這些「禪病」,不是安般念的方法有問題,而是禪修者在其中攙雜了一些不正當的思維與心態所導致的毛病。因此,當修安般念修出這方面的問題時,可以試著改修「受念處」,若用功得力,就可以化解因安般念修持不當所產生的困境,因此,「受念處」是一個值得提倡的修法。
接下來,我們剛才提到,受是全身都有的,它的範圍比安般念大,因此,雖然我們生氣的時候,息也會起變化,比如說,氣喘如牛、上氣不接下氣,但是息和受比起來,它的範圍和所緣是更小的,此外,在我們的感知和覺察中,受與情緒之間交互影響的範圍更大,更明顯,甚至更強烈,更容易覺知。
第二,佛陀指出:世間是因緣所生法,因此,佛法既不主張唯心論,也不是唯物論,而是心色交感:心影響色,色影響心。我們身體種種的異熟,種種不當的情緒,乃至於純粹只是不當的姿勢,都會在身體留下非常多的遺痕,而一入禪堂用功,自己種種的粗糙或微細相,就會因心靜而被覺知。當然,這並不是說我們色身的種種粗重相,乃至於病相,都是因心念而引起,但是心的造作的確會給身體帶來非常大的影響。心念的微細之處,一般沒有定力的人是難以觀察、覺知的,因為它很微細,運轉的速度也很快;比較起來,麤糙的色身卻是比較容易覺知的。所以,如果一個人全身僵硬,但卻自覺不出瞋惱,因此說自己沒有生氣,這時可能只是因為觀察不到自己微細的心行罷了。但是,如果你叫他照鏡子,看看自己緊繃的面容,感覺一下自己僵硬的身體和姿勢,他也就不得不承認了。
依修行的經驗,觀察自己的身體是容易的,而觀察心念卻容易受騙,當然,要觀到微細色也需要較深的定力。色身屬於物質,在身心交感的過程中,物質的特性是會留下很多色法的餘痕、勢用,故色法的粗糙相現,比較容易覺察它的問題。在禪修過程中,所謂的進步或輕安,會伴隨有禪相和禪支出現,這是檢驗內心安靜程度的方法,有此明確的衡量標準,比較嚴謹而精確。在修行的過程中,我們的身體就像是一本書,它一直在告訴我們現在的狀況,所以,如果越修身體越粗重、濁穢,苦受越多,就要小心檢視其中有沒有問題,正常的狀況是身體會伴隨定力的增強而越修越輕安。
但是,這樣的說法,也會讓沒有正見的學生產生許多的誤解,所以須要進一步說明。當禪修時,如果苦受生起,就想起我們前面所說的,心裡想:「唉呀!糟糕!我是不是退步了?」其實不是!小參時,有些同學會說:「我這裡痛,那裡痛,很嚴重啊!要請假。」我都會追問:「是不是修的時候痛,不修的時候不痛?」果真如此,那是因為在禪觀中,心比較安靜,因此色身的種種相會開始被發覺,而有些濁重的痛覺,會是因心安靜的緣故而被引發,此中因由,則視個人情況,當時情境,不一而足,有關於這種種象狀,可以在小參的時候跟我討論。
再回到我剛剛所說的,其實觀受念處,要能夠觀到六門,也就是眼、耳、鼻、舌、身、意門,因意門隨轉,才能夠覺知受,所以,它是名法而非色法。六門因意門而轉,受就生起;以前不知道,埋頭造業,在生起惡心念的過程中,就已經嚴重地傷害、懲罰自己的身體了。我想在座各位都有生氣的經驗吧!生氣之後是不是很不舒服?很難受?並不是心意生氣過了,就沒事兒,你會覺得自己的身體很不舒服,但是因為心念太快,在一瞬間你不知道已經起了多少惡念了,還一直覺得自己很純潔、很無辜,都是別人在傷害你,其實如果你能回觀身受,它就會告訴自己,好像有惡念喔!因為身受很不舒服。至於心的惡念,要等到觀名法或心法,看到心念的迅速變化之後,你才能知道自己起了多少惡念。所以,修受念處是有這些好處的。
禪修到這個階段,其實大家的安般念還沒有修到一個段落,因為就嚴格的標準來說,安般念要修到四禪,才算學完(眾笑)。咦!為什麼笑呢?你們覺得自己做不到嗎?不要起疑!每次當我在祝福你們,或是告訴你們能修到什麼境界的時候,你們的心裏要「答應」,要說:「是!好!我一定會做到。」不要每次都說:「憑我?不可能的吶!」如果你們常常養成這樣負面的習慣反應,那就代表你們的決意心不強,沒有準備好,也不願意向於善法。所以心要時時準備好接受善法,接受祝福。
照理說,安般念應該修到四禪才算圓滿,可是,我們不但沒有修到四禪,而且還只修了三天半,怎麼會這樣呢?主要是因為禪修的課程只有七天,如果在這七天當中只學了一點安般念的技巧,那麼大家出了禪堂後要怎麼辦呀!如果大家對整體修法的次第和完整性,乃至於它清淨、普遍的殊勝之處不能了解;不知定,不知慧,不知定、慧,這不是盲修瞎練嗎?
所以,為了讓大家成為有正見,有智慧的修行人,在這短短七天的禪修課程中,我們會安排一個理想的修學次第,讓大家知道分別定與慧的特性,知道修止與修觀的所緣,知道分別聲聞與大乘禪修所緣的不同等等;雖然都是淺嘗即止,但還是可以從中學會分辨與培養擇法的能力。這些方法都經過設計,雖然是粗淺,但是已經可以讓同學掌握到佛教禪法的精神、特色與要領;也可以稍嘗法味,親得法喜,對修行產生無比的興趣,以及對佛法修道次第的輪廓瞭然於胸。正因為如此,我們安般念修了三天半,就不得不割愛,接下來轉成受念處的「簡易法」。透過它過渡,再進修四界分別觀時,藉四大所產生的受,輔助以對四大的分別、揀擇,也不失為是一個善巧。
修學受念處的要領
經過幾支香的提醒與練習,相信同學們對受念處的修法已經有了基本的了解,接下來,要提醒幾個修學的要領:
首先,只依自己的身體來觀身受,這就是經文中所說的「觀內身」,因此,現在不觀外身──他人的身體。其次,我們是循著自己的全身來觀受,受有身受和心受,現在不觀心受,因為心受跟六門的轉向有關係。例如,眼見色、耳聞聲,生起貪念、瞋念,引起喜受與憂受等,這些都是和根門有關的心受和身受;在受念處和五蘊的受蘊中,身受和心受的內容非常多樣而繁雜,依大家現在的定力,無法勝任微細的觀察與覺知,所以在此只需要做簡易的觀察即可,雖然淺嘗即止,也已經可以受用無窮了。
復次,現在雖然只觀身受不觀心受,但是《雜阿含經》中,佛陀也特別提醒弟子們:因為身受是異熟果報身,有時難免於痛苦,但是,我們仍然可以透過攝護根門,以及種種修定、修慧的方法,就能免除因色身的苦受而生起憂惱的心受。也就是說,身的苦受可以因修行而解離心的瞋惱;身的樂受,也因禪觀力而心念不起貪染執著。故受可以區分為有染污的受和無染污的受,佛陀鼓勵我們修無染污的受,遠離有染污的受。
又次,在此我們教同學以自己正念明覺的心念來觀察全身的身受,不能只觀察喜歡的樂受,略過濁重的苦受,不能苦受不觀,專門觀樂受。不能只觀察清楚的受,不觀察不清楚的受。要注意,不清楚的、模糊的才是要下功夫的地方,才是能進步的因緣;因為強烈的受不能生起更深、更堅穩的定力。但是一般的狀況卻是,只要遇到模糊的受,一般人好逸惡勞,貪易煩難的業習就來了。以瞋心為例,有同學來跟我小參,說他觀不到,觀到全身熱惱,想要換所緣,換觀察的部位。我剛開始還聽不懂,說:「熱很好,熱是身受,惱是心受,先不觀瞋惱,專心觀身的熱受就好。」後來才弄清楚,原來他是因為觀察不到而心生不耐,身起熱受。這樣的修行心態需要調整,因為禪修所緣模模糊糊,一片混沌,不知頭、腳在哪裡的狀態,正是需要專心修練,耐心面對的時候。偷懶怕煩,想要快快的觀到,一遇逆境就起瞋心的反應與習性,就正是要運用修行去克服與超越的。
所以在禪修中,我們不斷的提醒各位:所有的法門都只是技巧,透過這些方法來幫助我們得定、得慧。但是修行的原則只有一個,那就是:應當時常反省和檢查自己的內心,在修學的過程中,有沒有漸漸的遠離貪瞋癡?如果沒有,就代表心念在法門的操作上出了問題。
我們在禪堂中看盡眾生百態,有的人一碰到困難,會有不耐煩、焦慮、沮喪的反應,有的更因此而退縮罷道,甚至導致精神異常。禪修怎麼會弄到精神異常呢?以前我去緬甸的時候,在未抵達禪修中心之前,先到一個寺院掛單。才剛到,就聽說有一個修了很多年的禪修者,修到後來出了問題,常常會在半夜去敲別人寮房的門,然後躺在房門口的地板上。我心想:怎麼禪修會修成這樣?這不是說禪修到後來都會變成精神異常,這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其實關鍵還是在於有沒有防護自己的心念。
在這個禪堂裡,我們非常留意塑造一個安全的修道環境,好讓大家能安全、平穩的修行。我們儘量將必要的技巧講清楚,學員小參時是單獨一人,其他人不會聽到交談的內容,也不會將學員的成就或困頓讓其他人知道,每個人都能只專心地面對自己的功課;如此,失去了參照的資料,也就不會讓大家落入患得患失,競爭比較的漩渦,不但提醒大家注意在心意上遠離貪瞋癡,也塑造一個讓貪嗔癡無由發作的,平安的修行環境。我們重視的是遠離貪瞋癡的修道目的,而不是強調程度的進展與境界的獲得。重要的是,學員在所有的過程中,心念都是平安、寧靜的;如果進步就歡喜,不進步或退步就沮喪、懊惱,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態會帶來很深的負面影響,一兩天也許看不出來,但是一兩年或三、五年之後,或許會有人因此而狂亂失心。
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如此,但是技巧如果沒有善用,沒有好的觀念隨時調整、保護心念,沒有趨向斷除貪、瞋、癡的究竟目標,則所有的修行都只像馬戲團的雜耍,只是一堆技巧的堆疊與超能力的炫耀而已。這樣講也許有些過頭,但我們確實碰到有些禪修者因心態的不正思維,不能平衡,因而修出一大堆的問題,這一點請大家仔細思維。正因如此,我們才會一直跟同學勉勵:佛陀所教導的一切定慧法門,都要立志學習,但是一定要善自護念心意,不要把進度與境界當成修道的目的,它只是工具,而要時常檢視自己有沒有遠離貪瞋癡,乃至於斷除貪瞋癡,因為那才是修道真正的目的。
所以,修受念處只知身受,要防止因身的苦受而引生心的憂惱,甚至在修道的前途模糊一片時,更要防護起心,不起瞋恚懊惱。剛才曾提到,觀身受時,不要忽略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對於目前觀察不清處的或模糊的部份,正好用來降伏瞋心,培養耐心。在修行的過程中,耐心是非常重要的,為什麼後來有強調「一生圓證,三生取辦」的法門出現?此中反映了急切的貪心在作祟,想要結果,卻不耐過程的煩難;如此,不但忽視眾生煩惱的實相,也違背因果法則的正理。修道如果是抱持這樣的態度,再加上心意的不當操作,當然會產生許多副作用。
鈍根與利根
在此舉一個例子來旁證耐心對修道的重要性:舍利弗尊者在眾多弟子中以智慧第一著稱,是釋迦佛陀的第一上首弟子,第一脇侍,可是他證阿羅漢果的時間是比較晚的。舍利弗尊者在路上遇見阿說示尊者,當聽到「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我佛大沙門,常做如是說。」[1]這個偈子時,證得了初果。於是他趕緊回去對目犍連尊者說:「有一位聖者,應當就是我們究竟皈依的導師。」目犍連尊者見佛出家後一周就證阿羅漢果,但是舍利弗尊者沒有,他一直等到第二周才證阿羅漢果,而且當時佛陀還不是為他說法,而是為他的姪子長爪梵志說法,他站在佛陀背後搧扇子,隨順聽法,此時他的波羅蜜具足圓滿,因緣成熟,因此證果。這樣比起來,他比他生生世世的同修好友目楗連尊者晚七天證阿羅漢果,而卻是佛陀的第一上首弟子,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又如過去十八佛妙見佛的時代,當時他帶去見佛的他的弟子們都證了阿羅漢,但他的誓願弘深,在妙見佛前發心要成為未來佛的上首弟子,因此需要更多時劫的波羅蜜,所以他忍而不證,轉身跑回家,繼續努力修行,以累積一大劫和十萬小劫的福德智慧資糧。
如果快速證果就是利根的話,那麼從表相來看,舍利弗尊者比那些隨他去見佛而快速證果的弟子們,應該是鈍根。然而,真的是如此嗎?其實利根、鈍根的區分與証果的速度無關,而與誓願的淺深與發心的大小有關,而是與空相應勝解的甚深般若有關,所以發大心,立大願,空慧解是利根;整日憂悔墮落,患得患失,眛失因果法則,妄言說頓說快,則是頓根。所以,從修行到證果的時間,是如是因如是果,不能違背因果法則而妄說果證。
經過了以上的說明,希望同學們不要急躁,失去對修道的耐心。有些同學會抱怨自己沒有進步,我會說:「才三天半呢,急什麼?」你們要成為什麼樣的聖者?這要看你們自己發願啊!所以印順導師才會在《成佛之道》指出:認為要快快成佛的,或是要快快成就的,稱為鈍根。反之,先發願,然後經過必要的程序,具足圓滿的善德和波羅蜜,經過種、熟、脫的次第,在過程中,心不急躁,不張狂,不存幻想,安穩修道,以待時節因緣,這叫做利根。所以,舍利弗不與快速證果的他的弟子一樣,而是發更深的弘願,安耐更長遠的時劫,終於功成果滿的成為釋迦佛陀的第一上首弟子,第一脇侍,這才是真正的利根。
心不急躁,並不是讓心鬆掉,懈怠放逸,而是靜默安忍,持忍堅行,修行時用功修行,不放失任何增上因緣。如果現在的所緣是模模糊糊的,也能耐心觀察,在整個過程中,心不焦慮,不急躁,於此培養耐心的善德,具足種種波羅蜜因緣,修受念處時如此,修其他所緣時亦復如是。請同學們安然接受自己現階段的能力,不要有太多的負面思考和幻想。
苦受與苦諦
能夠值遇三寶,聽聞正法,就是世間最有福報的人;想想,如果沒有佛法,生死長夜,何有出期?只有苦,沒有苦諦,白白的受苦,無意義的輪迴!但是,有了佛法正見,所有的苦都可以轉化成邁向解脫的資糧。以苦受為例,並不是說苦受就不好啊!剛剛不是提醒你們了,你們不是說會昏沉、散亂、掉舉嗎?當強烈的腿痛出現時,已然掩蓋過所有其它的障礙,只剩下「痛」──苦受這個所緣,這不是很好嗎?我們不是要得心一境性嗎?不過,要注意的是,絕不能起瞋心,因為起瞋就跟惡法相應了。佛陀在《法句經》裡面說:無義之苦當遠離。所以,如果那個苦能助道,就是有意義的苦,吃點有意義的苦很好,我們要感謝它。
接著,再跟各位講一個好像情節有點誇張的故事,它出自南傳典籍,內容是說:有一位長老生病了,一位年輕的比丘在照顧他。長老因為病得嚴重,太痛苦了,就在床上翻來覆去,呻吟不已。比丘見狀,便提醒他說:「長老,要正念啊!」長老答道:「是!要正念!」過了一會兒,比丘再問他:「你哪裡痛?」長老回答:「我只知道痛,但不知道哪裡痛!」
這樣的回答,聽來有點奇怪,是不是?但是,如果修過受念處,知道受念處的修持要領,就會明白長老這個回答是非常正確的。在分析之前,先問你們:當你們痛的時候,你們知道哪裡在痛嗎?
你們當然知道,而且通常會說:「我的肩膀痛,我的腳痛,……。」不但有「我」,還有「肩膀」和「腳」的分別意識,這個很嚴重喔!因為那是我執在強烈地執取苦受,那種苦受是有染污的。反觀那位長老的反應,為什麼他會說:「知道痛,但是不知道哪裡痛」呢?這是因為那位長老雖然尚未證道,但他在禪修上下過功夫,也有相當程度的定力,再加上他修過觀色法的究竟法;因此當他覺得某個部位疼痛時,他就在痛受的地方觀察色聚,而不是去感覺痛苦,因為感覺有時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貪愚之見,但是觀察色聚就不同了,如果我們能夠觀察得清楚,就會發現,疼痛的覺受只不過是一堆色聚的生滅聚散現象,而構成強烈的受的色聚可能是風大,或是火大或地大增盛,在那邊猛烈地推動一些淨色根,因這種推擠壓迫的力量,所以產生痛覺和苦受。
當我們在痛受的部位觀察色聚時,如果能觀察簡擇色聚,並且能見色法的種種相,這時只會看到火大的增盛、地大的增色或風大的增盛等等;也就是說,只有色法的生滅,沒有其他。如此,因為只見六根門隨著色法轉,所以生受,所以會正確的回答:「不見有我,但見於受」這是長老的境界,他的回答是如實正觀而有的正法語。
故事的結尾是,看護的年輕比丘竟然又對他說:「長老,那你應該更精進用功啊!」這樣的比丘應該去看護有禪修境界的病人,如果是看護普通病人,這樣沒有半句軟語寬慰,還要人不許呻吟、勉力用功的態度,不讓一般人起大瞋惱才怪。
講到這裡,又想起一個小故事,一般人都是閒時不用功,臨時抱佛腳。我有個師兄,他平常都會提醒他父親說:「爸!你怎麼不唸佛?」他父親總會不耐煩的答:「沒空啦!忙得要命,唸什麼佛!」有一次他父親心肌梗塞病發,這種病平時像沒事一樣,但發作起來會在短暫的時間要了人的命。那一次他父親經急救後,住進加護病房觀察調養,我師兄去探望他,見他靜躺在床,就再提醒他:「爸!你怎麼不唸佛?」他父親又很不耐煩的答:「別吵啦!都生病了,痛得要命,還唸佛?」所以,一般人是閒時不想用功,忙時無暇用功,病痛時不能用功,反正任何時候都有不能用功的理由,這就是平常人。但是,修行人就不同了,平時把握時機用功,而且常作「死念」──常念自己生命無常,當勤精進。現在你們靜坐時會動來動去,就是念死的心不夠殷切,覺得自己還有時間,等自己痛完了再來用功,是不是這樣?
再接續前面的故事,長老聽到比丘的提醒,就說:「是!我要正念,我要修行!」因為他有禪觀的基礎,而且已經觀到色究竟法,所以他繼續觀察,雖然精進力不斷湧生,但此時他的色身已經衰敗,地大相與火大相過於增盛,壓迫到他的心臟,苦受非常強烈。南傳的註書中記載:「甚至因為增盛相太大了,竟然把他的腸子推出體外。」這種苦受實在太猛烈了。此時,長老因為精進力和正念力的任持,所以只有苦受,而沒有「我」在受苦;只有一堆受在生滅,而沒有誰在受。最後,長老就問比丘說:「我這樣子的用功,你覺得還可以嗎?」比丘見狀,靜靜的不敢再多言了。也正因為長老在臨終時還這麼用功,所以他在色身敗壞,斷氣之前,即時證入涅槃。
須注意,「受」雖因色法而起,但它是心法,除了要觀察六意門與色法的相應,更要進一步觀察諸因緣法的無常生滅。由此可知,現在我們所修的受念處「簡易法」是非常粗淺的。但是根據個人的經驗,這個方法對學員有平衡色身的益處,所以才教給大家。等到大家止觀力增長後,就可以用更精微,經論中所教授的方法來觀察色法,修受念處,這等以後有因緣再說。
如是,無論苦受還是樂受,一般人的受是有染污的受,會引生我執、煩惱,而聖者的受是無染污的受,即沒有我執與煩惱參雜其中的受。希望大家時常憶念佛陀,憶念聖弟子,為朝向聖者的境界而努力修行。需要分別的是,現在有一些禪修法門,強調必須忍受強烈的痛苦。比如說,有時候會要求禪修者坐很常的時間都不能移動,有時候要進一步觀察那些痛的覺受,那種徹骨徹髓的痛苦,而有時候要禪修者能一直觀察到痛苦消失。觀察一些因人為特意制造的痛苦,並不符合佛陀所教授的「中道」,而且因久坐而疼痛消失,很多時候只是傳導神經的麻痺而已,這與空相應勝解,「但見於法,不見有我」的緣起空觀的禪觀修持,是一點也不相干的。而且,有時坐在那邊忍痛,身體苦切煎熬,內心熱惱煩亂,只是在僵硬在那裏等待、妄想著不痛的一刻來到,無形中讓我見我慢增盛,這與以慧觀空,因智證聖的修行正道,是一點也不相干的。
受蘊中的苦受,有人把它拿來當做唯一的修行所緣,當遇到強烈的苦受,縱然身體強忍不動,但若內心只有瞋惱而沒有正念,那是不成為修行的。記得《法句經》中曾說:「守口攝意身莫犯,莫惱一切諸有情,無益之苦當遠離,如是行者得度世。」在什麼情況下「苦受」是對修道無益的?就是當它與貪、瞋、癡相應時,這種需要忍受劇烈痛苦的方法,不是人人做得來,也容易因心念的操作錯誤,而不能真正遠離三毒煩惱,所以,我們就取離苦樂二邊的中道行吧!
總而言之,苦受可以成為助道的資糧,但須注意應時時以正見與淨心為伴,如果能夠依正念明覺來觀察苦受,就不應該放棄這個苦受的機會與因緣,更不應該懈怠,像蚯蚓一樣動來動去,而且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動,呈現出來的是不安住、不穩定的毛躁樣子。修行不是要忍癢、忍痛,而是要正念明覺,不僅要知道自己目前的身心狀況,也要敏銳的觀察自己的容受度,在移動之前,必須先像那位長老一樣自問:我這樣子夠了嗎?
再次提醒大家,禪堂所訂的一些規矩,一點都不嚴格,好樂修行的心只有從禪修者的內心自動生起,才算是真精進。同學們這幾天的表現,讓我心裡有喜受,因為大部份都很用功,願意連香精進,並且平穩安然,希望能繼續保持這樣的修道氣氛。
如實知苦樂
前面一直在談「吃苦如吃補」,那麼樂受呢?它是否純粹只是障道因緣呢?它對修行也有幫助嗎?有情的生命習慣是趨樂避苦,在趨與避之間,無論是苦受或樂受,都充滿了瞋心與貪心,都是染污的惡法。至於不苦不樂受,則是從覺苦與覺樂的比較中得知的,眾生在不苦不樂中,也不得安閒,心念很容易因循茍且,飄忽散亂,也是不清淨的。對於苦、樂、不苦不樂這三種覺受,佛陀教導我們:用樂受來去除貪欲;苦受如刺,用它來去除瞋恚;用不苦不樂受來斷愚癡,修無常想。
儘管如此,佛陀也讚歎無染污的樂受,就像那位長老修無染污的苦受一樣。無染污的樂受是什麼呢?比如,與欲界比,色界的初禪就是無染污的樂受,其他諸禪定當然也是,當然色界、無色界的定樂仍屬世間,真正無染的定樂是三果以上聖者所證的「離受想次第定」,而究竟的淨樂是般涅槃的離繫解脫樂。不過,從三界依次昇進來說,佛陀先讚歎初禪的樂受,因為那時的心念離開欲界的染污,十分平穩專注。而我們在禪修的過程中,也會有許多樂受,包括禪定與智慧的現法樂,都屬於無染污的樂受。由此可見,只要沒有染污,樂受也是值得努力以赴去追求的。在禪堂中,不管是以安般念或身受為禪修的所緣,只要我們專注觀照,就算還沒達到色界初禪的離生喜樂,也會有少許的輕安相生起,但是仍然應該加功用道,以親嘗禪定與諸階觀智的現法樂,以親證涅槃的究竟離繫之樂,這些都是佛陀所稱許的無染污之樂。
我們現在都是在欲界的苦受、樂受,與不苦不樂受中攪和,充滿了染污與不淨,儘管如此,它們卻也是很好的助道因緣,所以也可以用以為禪修所緣。此外,四念處中的受念處,五蘊中的受蘊,都是我們需要觀察的,所以在這次的禪修中,特別傳授簡易的受念處觀法,讓大家淺嚐法味。這個方法對色身的覺知與平衡,有非常好的功效,是一個很好的禪修所緣。
以下歸納幾個修持受念處的要領,希望大家遇境逢緣,如法操作,以確保在整個禪修過程中,不僅學會了技巧,也培養了離染的清淨心,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重點如下:
1. 在觀察時,不要追逐明顯的感覺,而忽略模糊的部位;因為明顯和粗糙的受只需一般的感知力就可以覺察,根本不能增長定力。微細或微弱的受是培養定力的良好所緣,你們要珍惜它;在觀察的時候,千萬不要草草了事,就算進度慢,也沒關係,因為正好可以培養耐心。
2. 對於模糊的受最好不要觀察太久,因為心念一定要有所緣,沒有所緣,修定無法進步,因此觀察的時間以三分鐘為準,至多不要超過五分鐘,之後,一定要換部位,否則心念的專注力會退失。
3. 在觀身受的時候,要循序漸進、按步就班的觀察,絕對不要忽略任何一個部位,而且一旦觀察到了,清楚了,就要移動,不可以在那個部位讓它起太強的身受,因為太強的身受對我們的用處不大。有些禪修者因為貪著強烈的樂受,所以常會在禪修時,心念有意無意地尋找樂受,增長樂受,這不是在修行,這是在增長貪心。
4. 有禪修的書如此教人:觀察強烈的覺受,如果痛,就觀痛,然後一直觀到它不痛為止,能夠觀到不痛,就表示修行進步。真的是如此嗎?定力增強本就會起輕安覺受?但是如果一直以貪欲心希望觀到不痛,這整個過程不是在修行,是在造貪業!它只是讓我們更增加貪欲而已。因此,同學在觀受的時候,有些部位的確會有不舒服的受出現,這種苦受有時很輕微,有時很粗重,但無論如何,都不可以生起「我要把它觀到不痛」的貪念,否則是在增長貪念,而不是在禪修,也不可能邁向清淨解脫的道路。
5. 不可以標榜修受念處能治病,乃至於所有禪修方法都不可以如此標榜,因為佛法修行的目的是斷煩惱,而不是治身病。只要心念清淨,身就會相對健康,至於因過去業所召感的異熟果報身,或因為外在環境的污染,共業所感而有的疾病,若能以離染的清淨心來面對,就不會再有因惡心所召感的身苦。禪修可以令心清淨,但是千萬不要本末倒置地妄想用它來治身病。
6. 當觀身受的時候,有時會越觀越清楚,碰到這種情況,禪修者有時會覺得自己被感覺拉著跑,覺得自己還沒有觀它,它就出現了,於是立刻跑去跟它相應,這樣的修法是錯誤的。我們一再提醒:比如在觀頭部時,頭部什麼感覺都無法覺察,但是胸部和腹部的覺受卻非常強烈,這時,我們還是應該安住,耐心地觀察頭部,不可以把它放掉,轉去觀察覺受強烈的部位。只當在毫無知覺的頭部耐心地停留,觀察三到五分鐘之後,才可以移動到下一個部位,如胸部。但是這下好了,剛才胸部強烈的覺受,現在通通都不見了,也就是說,想觀的時候什麼感覺都沒有,不想觀的時候則感覺強烈,這時我們應該怎麼辦呢?答案很簡單,我們還是要安住在現在應當觀察的部位,不可以跑去追逐明顯的覺受喔!因為明顯的受不能培養定力,而隨著強烈覺受走的錯誤修法,又會養成貪易怕難的放逸惡習,與修道一點也不相干。
這是為什麼要你們自己訂下一定的觀察順序,並循序依次觀察,不可躐等的原因。請大家一定要耐心的做功課,不要沮喪,同時也要用你們的修行來證明:觀不到是因為定力弱,只要堅忍以對,持恆修行,依此培養出定力,屆時想觀什麼,都能觀得到。
最有趣的是,曾有同學跑來說:為什麼有觀的部位才有覺受,沒有觀就沒有(覺受)?禪修者覺得奇怪,不知道為什麼是如此?我們前面不是說過嗎?受念處是名法,名法是要六根去觸境,然後作意,才會對覺受生起感知。所以這位禪修者以不攙入自以為是的成見而親身觀察,就會從親修實證中得到正確的結果。這樣的觀察所得是正確的,因為心與色是相應相資的,心念沒有作意觀察,當然不會感覺到身受呀!大家或許會用平常的經驗來提問:那為什麼有時候沒有觀察,卻也能夠知道(覺受)呢?須注意,平常的心念是散亂而遊移不定的,自以為沒有注意卻能感覺身受,其實在那當下,心念已經緣念於它了。其次,若認為「覺受」縱然不能覺知它,它也是常在那裏的,這就犯了常見,「受」也是因緣生法,心色相應才生受,絕沒有離色之心(受)與離心(受)之色。所以佛陀要我們如實正觀,不要自以為是地幻想。在禪修中作觀,是心念起作意、注意,觸對境界而生受,又作觀就能覺知受,因緣生法之受就出現,受蘊就生起!我們如果能一直不懷著或是此或是彼的成見,只純然地如實知見,如實正觀,則就會像那位禪修者一樣,縱有不正知見,也會被如實正觀的結果所摧毀、否定,親自地印證到諸法的無我緣起。無常法是禪修者親自觀見的,老師扮演的只是印證的角色,正法必須親自去現觀,而不是光坐在那邊妄想:世間是常啊!有這個,有那個;本來是這樣,不是那樣……。
如實正觀
佛陀教導我們要如實正觀,就能現見諸法的無常、無我、無自性,我們在禪修中,就是學習現見於法。安般念除了可以修定,其實也可以修觀,但是在這個課程,我們以安般念來修定,所以很少、甚至沒有提醒你們要以之練習修觀的技巧和運作的方法。現在課程的進度是以身受為正念正知的對象,之後還會教四界分別觀,這些都是觀門,我們要把過去的成見、常見、斷見、邪知邪見全部放下,如實知見地直接觀察諸法的實相。我們常常在經典中看到,佛陀與弟子們在短短的兩、三句對話中,就能證得聖果,除了已具足波羅蜜之外,這都是從直接觀察諸法,現見諸法實相,以見真實得證究竟的。如果是忽略真實,在那邊打妄想,往往會流於胡思亂想的妄見、錯知。
佛法修行的究竟目標是解脫所有的煩惱與無明妄見,達到離苦得樂的涅槃之道,在止觀修行的道路上。以安般念來修定,屬於共世間的定學,從今天下午則開始修學佛法不共世間的殊勝法,唯一的滅苦之道,這是如實的觀察,也是不共世間的慧學。對於初學者,只能一步步的引導,讓大家淺嘗法味,因為七天要證果是非常少見的,到目前為止,我們只碰過一位禪修者,可以在七天之內把所有精深的觀門都一一完成,一般人需要花較長的時間來修行,所以請大家不要心急。如果想從修行中得受用的話,就必須非常精進的用功,不可以懈怠,二六時中,除了睡眠之外,都得綿綿密密的用功,不要散心放逸。
現階段的功課是觀身受,多數的同學定力不夠強,所以在移動時的「觀身如身念住」,只要觀察身體的姿勢變換就好,不觀鼻息,不觀三十二身分,也不觀四大。佛陀的教法雖然很深,但都是從淺的開始,次第升進,比如「觀身如身」,如果只是觀察姿勢,那不是比較簡單嗎?只要稍為攝心正念,每一個人都觀得到。這不是較淺易嗎?佛陀教導初學者觀察移動的身體,覺察姿勢不斷的在變化,這不就是無常嗎?這樣的無常現象怎麼會觀不到呢?愚癡無聞凡夫老是睜眼說瞎話,無常的動作明擺在眼前,卻偏偏想要去找一個常存永恆的、不變的靈魂,或生命的本源之類的東西。
佛法的修行不建立在忽視真實的想象,從身體姿勢的變化無常,到鼻息變化無常,到色法究竟無常,從受無常,想無常,乃至於所有心念無常,一切有為法,無一不是無常。
大家從粗至細,由淺到深的依次觀察:移動時觀察身體姿勢的變化,靜坐時攝意鼻息,增長念力。而現階段的功課是觀身受,觀身受亦可知無常。等到晚上睡覺養息,這時就不要太專心觀察,太專注精神會變好,就不能入眠了。可以讓心輕鬆地念住全身,覺知苦受,覺知樂受,覺知不苦不樂受。最好是連這些名詞也不要有,只要知道不同覺受之間的區別就好,注意不要觀得太專心,否則會睡不著。越專心,精神越好,大家經過了幾天的禪修,精神都非常好,不需要太多睡眠,由此可以從中印證一件事,即:平常我們因為多煩惱、多尋思,所以才需要很多的睡眠。這幾天,除了清淨的法以外,不思惟、不作意、不造作惡法,不與之相應,睡眠不就自然減少了嗎!晚上如果睡不著,千萬不要起來用功,因為你們的色身還沒有跟上來,久了會撐不住,所以,最好安靜的躺著,不要因為擔心睡眠不夠而輾轉反側,在未入眠時,仍然要攝心安穩,念住於四大。
同學們要互相護念彼此的道業,動作要輕盈,不要發出很大的聲響,要自愛,不管睡不睡得著,第二天聽到板聲,立刻以正念明覺的心觀察自己醒來、起身、轉身、下床等一切的動作,如經典中提醒的:要像坐觀臥人、臥觀坐人一樣的覺知、觀察。進了禪堂,就按照我們下午所講的修行重點和原則,觀察身受,精進用功。
再次叮嚀:正思惟的重要性
最後再次提醒大家,有些禪修方法特別強調以強烈的苦受做為修行的方法,有的則常常用一些特別的姿勢或緩慢的速度來修行,其實這是非常怪異的,我們應該用正常的速度來行走,不要故意走得慢。一個禪修者曾向我說,他曾在某個團體禪修,被要求做每一件事都要慢慢來,認為動作慢觀察得比較清楚,所以他凡事放慢,活像轉不靈光的動畫,誇張的是洗澡常要花一個半小時以上。怎麼洗呢?首先,慢慢覺知手握到水瓢,接著觀察水淋到身體,然後慢慢抹肥皂,以便觀察……。試想,我們禪堂有一百多人,如果每個人都洗一個半鐘頭,那還得了!慢的動作對定力弱的初學者,當然比較好觀察,但是究竟色與心法的運轉其快無比,只重視特意做出慢動作以便觀察,卻不知自然生滅的法剎那生滅,快速變異,不重視培養甚深定力,只一味捨本逐末地放慢動作,不但舉止怪異、不正常,終究是錯誤的方法。
所以,修行要正常,要見得了人,見不得人的修行方法不要用。我們在《阿含經》中從來沒有看過佛陀教導這樣奇奇怪怪的方法,所以,不是披那種袈裟的就是原始佛教,他們當中有些人的教法是很詭異的。大家目前在禪堂中觀身受,以後還要學習觀色法和名法,究竟色變化很快,心法更快;如果你只能觀慢,不能觀快,那微細的法就沒有觀察的希望了,因此那種修法,無法觀到究竟,破極微,見心色相資,剎那生滅、緣起無我。
修行要如常,該快的時候快,該慢的時候慢,無論以何種速度行事,重點是每個動作都保持正念正知,不與煩惱相應。修行要正思惟,大家在修學四念處的身念處時,仍然是正常的姿勢,以正常的速度進退行止,不要舉止怪異,不倫不類,活像馬戲團的雜耍。重要的是,在任何時候都能正念正知於四念處。定力不夠,就從粗顯的作觀,待定力深厚,則縱然舉止快速,心念剎那變遷,也能觀察覺知得了了分明,這才是佛陀所教導的正法修行。
我們以前在禪修的時候,也曾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修行主張與怪異的修行舉止,比較誇張的是入神時的手舞足蹈,搖頭晃腦,或哭泣或大笑;比較斯文的是雙手輪流不停移動,或是走路行禪時姿勢因為放慢而顯得怪異。對這些琳琳總總的非常現象,常感困惑而疑懼不解。當時也曾想:難道這就是修行嗎?要學這種怪異舉止嗎?這樣怎麼能見人!那時對佛法的正見不足,不能掌握正法的精神,雖然直覺奇怪,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現在知道了,也說得出來,所以就把這些經驗直接告訴你們,希望你們不必走冤枉路,希望這個禪堂出去的人舉止心態都能正常。
無論如何,我們總是世間最有福報的人,在修行時,要時常感恩佛陀,感恩聖弟子,能夠將這麼純一滿淨、梵行清淨的法傳下來,使我們不致白白吃苦,白白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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